長夜漫漫,三更時分,綠珠忽然被一聲淒厲之極的尖叫聲驚醒,她頓時清醒過來,隻見鄭妃抱著錦被已坐起身來,雙目發指,麵如白紙,喃喃地道:“琮兒,我的琮兒!”綠珠驚駭的為她披上外衣:“娘娘,您怎麼了。”
“我的琮兒在哪裏。”鄭櫻桃厲聲道,“快,快,抱我的琮兒來。”
“小王爺已經睡了,這時候要喚醒他?”綠珠有些為難。可鄭櫻桃狀似瘋癲一般,哪裏聽得進去。綠珠百般無奈,隻得去內室叫醒奶娘,抱來了石琮。鄭櫻桃見到石琮,慌忙搶過,摟在懷裏心肝寶貝的喚著,見兒子果然是全手全腳睡得正香,這才舒了口氣,麵上顯出疲憊之色。
綠珠瞧出幾分門道,小聲道:“娘娘可是夢魘了?”
鄭櫻桃點點頭,薄唇微抿。她夢中之事著實可怕,卻不願對貼身的侍女說出來。
自從這次懷孕後,鄭櫻桃的脾氣便不大好,每日吃不下又睡不好。太醫每每進來請平安脈,都說脈象正常得很,勸她多注意休息。可她不僅不能安眠,反而越發急躁起來,隔三差五便要鞭笞幾個宮人,因此承光殿中人人心驚膽戰,都十分畏懼於她。此時見她眉頭皺起,綠珠輕聲道:“娘娘,要不宣太醫來為您請個平安脈,開幾味安眠的藥調理身子。”隻一說吃藥的事,鄭櫻桃的秀眉便又皺了起來。
綠珠知道這是她要發火的前兆,忙賠笑道:“娘娘看,小皇子睡得多香啊,這眉眼,這鼻梁,簡直和娘娘一模一樣。”
鄭櫻桃看了看熟睡的兒子,麵上終於露出一點喜色,笑道:“琮兒生的是更像我一些。”她哄了一會兒兒子,可她隨即又想起一事,扭頭道,“陛下今晚歇在哪裏,一連四五日都沒見了。”這個綠珠知道卻不敢實言以答,隻含混道:“陛下近來忙碌的很,這幾日一直在德陽宮處理朝事,奴婢連李公公都沒見到。”
“陛下這樣不注意身體怎麼能行?”鄭櫻桃站起身來,將孩子遞還給奶娘,長長的鳳衣在身後迤邐鋪開,“去把小廚房燉的蓮子羹端上,隨我去德陽殿。”
綠珠駭了一跳,想要阻止她,卻又不敢多言,隻得硬著頭皮去取了蓮子羹,隨著鄭櫻桃往德陽宮方向而去。到了德陽宮外,遠遠便能瞧見裏麵燈火通明,隱隱竟有絲竹之聲傳出來。鄭櫻桃一怔,隨即扭頭看著綠珠,麵色難看極了:“不是說天王在處理政事嗎?”綠珠麵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哪裏還敢言語。鄭櫻桃頭頂一陣疼痛,一把拿過綠珠手中提籃,徑自推開了殿門。
德陽宮內,紅燭高照,滿地錦衣隨步皺,一派旖旎之色。大殿正中,歌舞尚歡,石虎懷中摟著一個窈窕胡姬。此時兩人聽到動靜都轉過頭來,那女子容色極是俏麗,膚色極白,一雙美目卻是碧色,瞧上去豔麗萬分。鄭櫻桃提著竹籃站在殿口,氣得眼淚險些流了出來,她生生忍住了,隻對石虎微微屈膝:“臣妾懷有身孕,就不行大禮了。”
“罷了。”石虎揮揮手,倒是不太在意。鄭櫻桃的目光向那胡姬身上掃去,上下打量,目光猶如刀子一般。偏生那胡姬半點不自在也無,反而偎依的石虎更緊密些,嬌笑道:“這位娘娘的眼光好生厲害。”石虎被她提醒,瞧出了櫻桃麵色不善,目色便陰沉幾分:“愛妃來尋朕可是有事?”
“臣妾幾日不見天王,”鄭櫻桃心中氣悶難忍,卻兀自陪著笑道,“特煮了一鍋蓮子羹來侍奉天王。”
石虎似是有些感動,點頭道:“呈上來吧。”
鄭櫻桃打開竹籃,捧著銅盅款款上前,若在平時她這幾步走的搖曳生姿,定是款款而有風情的。可自她生產之後,著實體寬了許多,那胡姬咯咯一笑,湊到石虎耳邊嬌聲說了幾句,石虎亦是大笑了起來。鄭櫻桃心裏有氣,便問道:“這位妹妹說了什麼,逗得天王這樣開心,說出來也讓臣妾樂嗬樂嗬。”
那胡姬剛要說話,石虎便斥道:“鄭妃娘娘比你位尊,不許胡鬧。”雖然是斥責,卻是帶著笑的。那胡姬委屈地轉了臉,嘀咕道:“奴婢不敢說了。”她越是如此,鄭櫻桃便越發想聽,將那蓮子羹放在桌上,眼風卻是掃了過去:“臣妾能給天王添點樂子有甚不好,妹妹說來聽聽。”
“既然娘娘這樣豁達,”那胡姬眼波流轉,掩口笑道,“奴婢就直言不諱了。適才奴婢對天王說,娘娘的步子走的好看,可像奴婢房裏的阿香?”
“阿香是什麼?”
“阿香是奴婢養的一直波斯貓,最近剛剛懷了孕,走路時腆著肚皮小心翼翼地,十分有趣呢。”胡姬說得天真,可鄭櫻桃鼻子都要氣歪了,臉上再也掛不住,手臂一抬,那碗蓮子羹便迎麵潑到了胡姬臉上。這胡姬本來笑得花枝亂顫,冷不防一碗熱羹兜頭潑了過來,哪裏躲閃的急,她哇的一聲慘叫,俏臉卻被燙的紅腫一片,這胡姬最是愛俏,一眼瞧見銅盅上自己麵目的影子,頓時兩眼一翻,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