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花季裏的一場雨(1)(3 / 3)

下了一場暴雪。清晨踏進教室時,陳風早已白發皓眉。他一邊撲打著身上的雪花,一邊向垂頭悶坐的曉淳打著招呼:“今天的雪可真大!……”

“……”

“要是能打一場雪仗,可就過癮羅。”

“喂,你沒事吧?沒精打采的。”

曉淳似乎根本沒聽見陳風正在同她說話。“也許是昨晚睡多了。”陳風聳聳肩,尋思著。

然而他很快就覺察到事情不大對頭。曉淳一整天都沒吭聲,甚至當陳風攥起一個小雪球擲向她時,她還很怨艮地白了他一眼,同時旁邊傳來與昨天一模一樣的“嘻嘻……”陳風被弄得滿頭霧水,怔在那裏不知所措。

韓趣從來說話不經大腦。陳風帶著一肚子蹊蹺晃進教室後,她劈頭就喊:“曉淳今天要和你絕交呢!”身邊的曉淳立刻滿臉變色,眼神淩亂地四處亂掃了一陣,低頭喃喃道:“別瞎說!”“瞎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陳風的腦袋都大了。“一整天悶不吭聲,吃飽了撐的呀?絕交?唁”“本來就是嘛!”“為什麼?”“還用問為什麼?昨晚我們宿舍可是談了一晚上,她們一致認為你們兩個……嗨,不說你也知道。”陳風的確知道了,前天他就隱約聽到那個招人嫌的曲衝拍著他的肩擠眉弄眼地扯道:“哥們兒,行呀!有機會介紹介紹經驗,讓咱也學習學習?”他從來認為曲中說話是放屁,也沒在意。到今天才終於捅破窗戶紙。他從來沒有感到這麼荒唐過:“哈”幾口粗氣喘下,他竟無話可說。一邊的曉淳也隻管深深埋下頭,不停地眨著眼睛。陳風胡思亂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他也怔怔地呆坐在位子上,耳邊不時傳來朱斐充斥嘲諷的笑聲和圍在她身邊“聽故事”人的歎息。陳風又一次如在夢中,不知前些日子的快樂是否真的不過是一場夢。他下意識地瞟了曉淳一眼,位子是空的。他深深歎了口氣,突然,一隻手很有力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呆滯地轉了轉頭,立刻像吞了蒼蠅似的難受——是曲中。

“哥們兒,近來發展不錯吧?”“你什麼意思?”“別那麼大火氣嘛!這事誰都看得出,我們都羨慕呢!”“少放屁”陳風的牙根有些發癢,握了握拳頭。“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這種事兒,嗨,算得了什麼?努力努力嘛……”

“啪!”

陳風的筆記本翻倒在地上,嚇了從外邊回來的曉淳一跳。她看了看一臉陰笑的曲中,又瞥了一下旁邊緊盯著她的陳風,臉微紅了一下,從筆記本上跨了過去,回到座位上。

接連幾天的沉默中,陳風想了很多。起初,他怨十艮乃至蔑視曲中、朱斐之類,覺得他們很荒唐,也比自己無聊,因為他實在想不通自己與曉淳的友誼究竟哪裏令他們覺得不舒服或不合常理。他也不滿於曉淳,為了那點在小人麵前無謂的“麵子”,會如此輕率地放棄一個朋友——盡管有人容不下這樣的一對朋友。然後他又深深明白,他其實是在騙自己,每次與曉淳擦肩而過時,那種雖形同陌路卻又欲言又止的尷尬背後,是曉淳無限的無奈與歉意。流言,有時比一切真情都更無敵,更可以摧毀一切,更何況曉淳這樣一個會“碰巧”的優秀的女孩子?優秀的人,在得到別人羨慕的同時,往往也會比常人得到更多不該有的東西,譬如嫉妒,譬如敵意。陳風想通了,他不可以為了別人而讓自己承受太多委屈,曉淳也不能。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什麼了。

冬至的晚上,太陽第一次早旱地落下了山——其實從天亮時起,就沒有人看見它升起過——暴雪下了整整一天。窗外呼嘯的北風與遠處無邊的黑暗令每個人心中都惶惶的。突然,在一陣更猛烈的狂風過後,伴隨著窗戶吱吱嘎嘎的響聲,頭頂的吊燈忽閃了幾下,刷地全滅了。教室裏立即一片驚呼。黑暗中,“嚓”的一聲,陳風擦燃一根火柴,將跳動的火苗湊到了那根所剩無幾的、淚流滿麵的紅燭上。燭光很微弱,在透過窗縫中進來的朔風下,顯得那麼贏弱無助。然而這通紅的燭光,卻那麼恰如其分地映在陳風和曉淳的臉上。透過燭光,陳風看到了曉淳眼中那久違的真誠與友善。“還肯交我這個朋友嗎”他的聲音小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蓋不住。“既然是朋友,為什麼要說’還‘呢”“那我請你吃巧克力?”“你不十自我長成朱斐型的?”“隻要你不把我撞翻在地就行。”“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刷”燈亮了,教室中又是一片歡呼,兩個人的臉上,更透著別樣的喜悅。

在第一本屬於自己的日記的扉頁上,陳風寫道:“在冰天雪地的嚴冬,為自己綻放一朵沐浴春光的友情的花朵,經風霜而不凋,曆嚴寒而愈豔,我的心中,便永遠充滿春天般的溫暖……”

窗外,晶瑩剔透的冰雪在陽光頑皮的烘灼下,耐不住寂寞,融成涓涓細流,輕輕撫慰被嚴寒吹裂的大地。一絲春意,便在這涓涓細流中肖然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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