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軍國兒戲(1 / 3)

夜幕漸漸降臨,一彎新月從雲層中鑽出來,灑下遍地銀輝,映照著遍地積血、屍骨和殘槍破旗,使這一片硝煙未盡的戰場,更顯出無盡的淒涼。

尉遲鷹坐在城樓上,卸下血跡斑斑的衣甲,由一名行軍郎中包紮各處傷口。

內衣脫下,尉遲鷹信手一摸,才發現內衣早已被鮮血和汗水浸透。回想起適才敵軍攻勢正盛,較之往昔積弱齊軍岸然而異。明明平陽破城已在眼前,自己便是有三頭六臂,勢必已無法保住城池,卻不知齊軍主將為何會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下令停止攻城,予我軍以喘息之機。

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尉遲鷹索性叫來衛隊長況鍾,命他帶數名精幹小校,縋繩出城,潛入齊軍大營,去抓個活的回來問問。

夜半時分,況鍾帶回來一名齊軍,而且還是個小頭目。尉遲鷹當即披衣夜審,那小頭目是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出帳方便,被打昏後擄進城內。待得清醒,明白自己置身何地後,早已驚得目瞪口呆,對尉遲鷹所問自然更不敢有半分隱瞞,結結巴巴地將所知道的情況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尉遲鷹聽罷,不禁又驚又喜。原來,這幾日攻城的齊軍,並非來自鄴城的高潛所部,而是來自天池的北齊後主高緯所率的二萬禦營親兵及隨眾護駕的青州刺史梅勝郎的三萬青州軍。而今日在城下觀戰,金玉香車中所坐之人,正是北齊後主高緯。

既明白了此節,尉遲鷹反倒鬆了一口氣,思索了一下,又道:“今日你們明明可以攻下平陽,為何半途而廢?”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疑惑許久,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小校結結巴巴地道:“這……小的也不太清楚。隻是聽人說,是陛下親自下的收兵命令。說是……陛下最寵愛的愛妃馮淑妃要來觀戰,正中營中妝點,陛下想等她來了,再……”

尉遲鷹一聽,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心中思忖:這高緯昏庸糊塗,一至於斯。為一婦人,竟甘心放棄唾手可得戰利,如此視軍國之事為兒戲,若不亡國,蒼天也難容。對於守住平陽,尉遲鷹又平添了幾分信心。

也就在周軍深閃高壘,積極備戰之際。北齊大營中,高緯又做了件令文武百官,乃至天下萬民都目瞪口呆之事。

馮淑妃也不知從何處得知,平陽城西的觀雲寺上有聖人手跡,便吵著要去一觀。高緯對這位愛妃自然是有求必應,百依百順,當即一口答應。次日一早,便撇下攻城之事,欲陪馮淑妃前往觀雲寺。

領軍將軍、青州刺梅勝郎驚愕之餘,勸道:“陛下,目前戰事正緊,宜先以國事為重,觀看聖人手跡,破城後再去不遲,何況此去觀雲寺,路途雖近,途中要過一橋,卻在周軍弓矢範圍內,陛下龍體要緊,還是暫且不去為妙。”

高緯一想也對,但回到後帳,馮淑妃一嗔一鬧,卻又沒了主意。想想愛妃之命不可違,這觀雲寺是非去不可的,卻又惟恐箭矢傷及自身及愛妃。索性傳旨,全軍休戰一天,調派軍兵將攻城木石在周軍箭矢範圍外搭一新橋,限時完工。

臣僚一聽,更為驚愕。欲待再勸,但高緯生性殘暴,動輒殺人,誰又敢多言半句?

尉遲鷹得到消息,更是心中大喜。自己以八千軍兵,守一孤城。敵軍五萬,且又有一國之君親自督戰,能否守住,原是天數。自己本無必勝把握,但此刻既有如此糊塗的一國之君,無形中反助他一臂之力,不由信心大增。他早已掐指算過,自己已經死守了三日,隻需再堅守一至二日,援兵應該就可來到。

話雖如此,但尉遲鷹卻也知道,世事難測,死守三日,士卒百姓傷亡極為慘重,戰力大不如前,若有絲毫大意,功虧一匱的事,卻也很難說不會發生。愈是最後關頭,愈要信加小心。

高緯陪愛妃觀賞聖人手跡,這一天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直至次日清晨,高緯才有了攻城作戰的念頭。命下人預備車駕,自己入帳,勸說馮淑妃一同前往觀戰。馮淑妃自然不依,撒嬌撒癡,鬧了好一陣。高緯連哄帶騙,又許下重禮,這才逗得馮淑妃破涕為笑,答允一同前往。

但女人出外,必先梳妝打扮一番。馮淑妃自然也有這毛病,而且毛病還不輕。早已整裝待發的三軍將士眼看著日頭升起老高,脖子都長了幾倍。才等到這位馮淑妃珠翠滿頭,香風襲人地走出羅帳,與高緯一同上了金車,在重重錦衣衛士簇擁下,開出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