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尉遲鷹已步至繁花深處,忽見前方幾間精舍,幽潔明亮。鬆陰盈檻,竹影橫窗,迥異人間俗境。
尉遲鷹不由暗暗點頭,心中卻肯定了一件事:“此地布置之雅,花木之豔,可謂人間仙境,隻怕我們是弄錯了,司空忌之輩,均是庸俗不堪、好勇鬥狠之人,絕不會有如此雅興,如此閑情。在此隱居的,不知是何方高人?”
他原先對千葉山莊莊主頗存敵意,但此刻目睹嬌花麗景,對這位尚未謀麵的莊主已是頗生敬意。
紅衣少女道:“遠客請至屋中寬坐,待婢子前去稟告莊主。”尉遲鷹點點頭,緩步而入。四下略一打量,在左首一張紫檀木椅上坐下。綠衣少女隨即奉上一杯香茶,抿嘴一笑,拉著紅衣少女飄然離去。
尉遲鷹目光四射,隻覺這精舍之中,布置十分雅致。精壁懸書,均極古雅,紫檀桌椅,古色古香,居中一隻紫銅香爐,青煙嫋嫋,香霧蒙蒙,饒是尉遲鷹久居大內,見多識廣,卻也說不出這究是何香。
等了片刻,便聽屋外環佩叮當,異香撲鼻,數名豔裝小婢,引出一個麗人。雲發高挽,羅裙曳地,花貌幽妍,如描如畫。雖則梳妝淡雅,不尚鉛華。但風姿絕佳,氣度高華,卻已令人不敢近視。尉遲鷹一生之中,從沒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一時間不禁看得呆了。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所識者如柳如風、白鶯公主,都可算是絕色佳人,便是北周大內,也是美女如雲。但若與此女相較,卻似仍要略遜一籌。這麗人神情莊矜,目光柔和,年紀似乎已不小,但卻仍令人一見之下,便為其絕世容光所震懾。
尉遲鷹欠身離座,訝然道:“夫人莫非便是此莊莊主麼?”那麗人含笑道:“妾身正是,公子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麗人道:“貴客遠來,賤妾未曾出莊遠迎。不周之處,尚請貴客見諒。”尉遲鷹拱手道:“夫人言重了,倒是我等不請自來,撓及寶莊清寧,誠我等之過也。”
麗人微微頷首,纖手微掠髻邊柔發,道:“公子太客氣了。貴客遠來,敝莊上下原該不勝蒙寵。但妾身卻為一事不解,想請教貴客。”尉遲鷹微欠身道:“夫人請賜教,在下當知無不言。”
麗人淡淡一笑,柔聲道:“敝莊僻處深山,素不與外人交往已久。妾身自然也無緣結識公子,卻不知公子何以至此?”
尉遲鷹心念急轉,沉吟了一下,才道:“此事說來話長,在下一時也解釋不明。在下此來,原是偶然,事先也並不知此地有一座‘千葉山莊’。”
麗人目光一凝,緩緩道:“公子既不知有此千葉山莊,卻又怎會來此?”尉遲鷹遲疑一下,終於決定實話實說。他深吸一口氣,坦然道:“貴莊中有一位姑娘,名叫冷豔華,卻不知是不是?”
麗人點頭道:“不錯,敝莊確有一位名叫冷豔華的姑娘,公子如此問法,莫非是和這位冷姑娘有甚瓜葛,方才尋至敝莊?”
尉遲鷹心念電轉,這麗人與冷豔華也不知是何關係。不可輕露身份,當即道:“夫人言重了。在下與冷姑娘僅一麵之緣,瓜葛一說,倒也談不上。”那麗人麵帶微笑,目光甚顯奇異,嫣然道:“既無瓜葛,那麼公子千裏迢迢,奔波至此,卻又是為何?”
尉遲鷹一怔,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怎能告訴這不相幹的人,何況眼前之人,是敵是友,都難說得緊。剛想婉言遮掩,那麗人目光明澈,秋水盈盈,竟似已看穿他的內心,笑道:“公子既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轉頭對一個小婢低低吩咐了一句,那小婢領命而去。
那麗人含笑伸手示意,道:“請用茶。”尉遲鷹心中卻十分不自在,端起茶碗作作樣子,卻又放回原處。
不一會,便見屋外有一少女緩步而入,白衣如雪,長發垂肩,笑厴如花,曼聲道:“娘,是誰來了?”目光一掠,正與尉遲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兩人都不禁一怔。
當日皇宮之中,尉遲鷹雖曾與冷豔華相處數日,但冷豔華卻一直以白紗覆麵,尉遲鷹也一直待之以禮。所以你若問他,這位“雪美人”冷豔華是何模樣,他還真說不清,此刻四目相對,那雙如秋水、如晨星的眼睛卻是十分熟悉。一見之下,立即認出,麵前這位白衣少女,正是“雪美人”冷豔華。
而冷豔華定睛一看,驚訝更甚。她說什麼也不相信尉遲鷹竟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心中毫無準備,一時之間,驚愕地連話也說不出來。
尉遲鷹看看冷豔華,再看看那麗人,頓時恍然。
這二女竟然長得一般無二,姿容絕美,秀雅無雙。便如一株蓋世奇葩,結此雙蕊。若說兩人之間有何不同,便是冷豔華眉目之間猶不失少女嬌憨天真。而那麗人卻顯得雍容大方,另有一種成熟的魅力。若不是適才冷豔華喊了一聲娘,尉遲鷹幾乎便要認為此女乃冷豔華一母同胞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