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瑩哭了一會,忽地想起在敵人麵前怎可如此示弱。收淚抬頭,卻不見了尉遲鷹。身後兩名錦衣衛士手按刀柄,默然肅立。
肖瑩迅速擦去淚痕,挺胸抬頭,心中暗暗思忖,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小覷。
一名衛士朗聲道:“肖姑娘,請跟我們走。”語氣竟甚為客氣。
肖瑩以為是將自己押回石牢,也不多言,走出書房。兩名軍官一前一後,押著她穿宅過戶,卻好像並非回石牢。肖瑩心中不解,口唇一動,終於又將話咽了回去,默默無語地走著。
走了好一會,來到一處潔淨、偏僻的小門。一名衛士掏出一枝令箭,兩名守門軍士驗過令箭,點點頭,“嘩啦”一聲,打開了小門。
肖瑩不禁吃了一驚,隻因門外便是一條窄狹的小胡同。胡同外數十步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
她回過頭,茫然道:“你們把我帶到這裏來幹什麼?”一名衛士笑笑道:“肖姑娘,你現在可以走了。”肖瑩一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我…我……真的可以走了?”
那衛士笑道:“自然是真的。”另一名衛士也道:“肖姑娘,你運氣真不錯。被抓進統領府而又能活著出去的,你還是第一個,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吧!”
肖瑩仍有些不相信。她原本已存必死之心,驟然間得知自己獲釋,心情難免激蕩不安。狂喜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另一名衛士道:“統領大人讓我帶給你一句話,此番念你年少無知,為父報仇乃盡孝之舉,故而網開一麵,不予深究。你若還想報仇,就練好了武藝再來。”說完,兩名衛士回身進府,關上了小門。
肖瑩呆呆地站在門外,許久以後,她才慢慢轉過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個月後,棲霞山靜心庵多了一個少年尼姑,法名叫無心。除了主持了塵師太外,沒有人知道她姓甚名誰,也沒人知道她為什麼這般年紀便要出家。
事後,聞人宏曾問過尉遲鷹:“統領,你這般輕易放走她,萬一她仍有刺殺之心,豈不是……豈不是自找麻煩?”
尉遲鷹笑道:“聞參軍,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曾細細觀察過此女,並非不明事理,不知好歹之人。何況她也並非什麼奸惡之輩,做過什麼惡事,隻不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孩子而已。僅因為一時魯莽便處以極刑,未免太過,本座也終生難以安心了。”
聞人宏微微頜首,道:“統領也說的是,肖瑩確實罪不致死。但這麼便放了,隻怕統領這一番苦心,此女未必能夠了解。”
尉遲鷹道:“她了解與否都不重要,隻盼她從此明辯是非,珍惜生命,不要再作傻事了。她還太年輕,年輕的不知生命的可貴。等她再大幾歲,恐怕就會明白了。”
聞人宏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肖瑩刺殺一案,算是告一段落。
過得幾日,軍務繁雜,尉遲鷹便將肖瑩之事置之腦後。每日除在宮中承值之外,便是操練士卒,教習武藝。這一天正值輪休,天氣極好,風和日麗,萬裏無雲。尉遲鷹親自前往禁軍校場,督率眾將練兵。
尉遲鷹雖說並非行伍出身,但也曾跟隨宮牧野邊陲征戰數載。耳熏目梁,又熟讀《孫子兵法十三篇》,深知練兵之法,首在一個嚴字。故而訓練士卒,約束極嚴; 律令如鐵。他又明諳為將之道,愛兵惜將,視將士為手足。將士但有所憂,竭力為之排解,但有所困,親身前往安撫慰問,是以他統領禁衛軍不過半載,卻已極得將士擁護。
日常閑暇,尉遲鷹往往便與眾將士席地而坐,高歌痛飲。北周人多是性情豪放,見統領性子隨和,更是心喜,對這位年青統領也就愈加敬重,號令一出,萬餘將士凜遵無誤。
校場上,尉遲鷹頂盔貫甲,一身戎裝,昂然立於高台之上,凝目下望。“京中十二煞”率領數十名偏副將校,披甲上馬,各執軍器。在台下行禮畢,各歸本隊。
中軍紅旗一招,頓時號炮連天,禁衛軍列隊操練,但見刀矛如林,燦若霜雪,煙塵蔽天,殺聲動地。一隊隊人馬往來馳騁,鐵甲鏗鏘,萬餘人依據號令,變換隊形,竟如人使臂,如臂使指,竟無一人差池。
尉遲鷹大為滿意,點頭道:“好,傳令嘉獎。”一名親兵躬身答應,下台傳諭。便在此時,又有一名親兵上馬,道:“稟統領,聞參軍請統領立即回府,有緊急軍情奏聞。”
尉遲鷹劍眉一軒,道:“好,你回報聞參軍,本座即刻回府。”當下傳令,命“京中十二煞”之首南翼繼續督兵操練。自己則帶了十餘親兵,躍馬揚鞭,回到統領府。
尉遲鷹剛卸下袍甲,還未曾洗漱,聞人宏就已匆匆而來。尉遲鷹微微一笑,他知聞人宏為人嚴謹,辦事認真,也不以為異,一邊洗漱一邊道:“聞參軍,有何緊急軍情?”聞人宏默默遞過一張邸報。尉遲鷹接過細看,就不由一驚,喃喃道:“北齊侍中斛律孝秘密出使突厥,商議聯兵進犯,分我疆土之事,詳情待查。”
聞人宏道:“統領,茲事體大,應立即奏明萬歲,請旨定奪。”尉遲鷹點點頭,道:“來人,備馬。”換了袍服,匆匆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