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番情景,尉遲鷹自然不便多言。顧及到宗正大人的顏麵,尉遲鷹命大家先在外麵得候,又派人前去稟報。待宇文孝伯整衣而出,才派人送他回府。
至於龍先生為何會化身宇文孝伯,尉遲鷹詳細盤問“天風院”的管事,也大略明白了。原來,宇文孝伯表麵一本正經,其實內裏十分貪淫,尤其喜歡玩弄尚未成年的少女。以“天風院”為掩護的龍先生就抓住他這個弱點,定期向他提供少女,引誘宇文孝伯經常秘密光顧。
龍先生則利用這些機會,製作了一張幾可亂真的麵具,連他說話的語氣也學的維妙維肖。原本是為應付不時之需,但為對付尉遲鷹,龍先生不得不親自出馬,他才會想到利用宗正宇文孝伯的身份實行“一箭三星”的刺殺計劃。
這個刺殺計劃是龍先生親自製定,又親自坐鎮實行,原本可說是天衣無縫。誰想到“鬼中鬼”羅網本是天性自私之人,不肯冒險,竟然臨陣倒戈。刺殺計劃一敗塗地,龍先生也因此命喪黃泉。
由於龍先生實際上是宇文護的殘存餘黨的最高指揮,宗正府的刺殺行動失敗之後,宇文護的殘餘勢力受到了毀滅性打擊。
由於“鬼中鬼”羅網的突然叛變,不僅使“暗箭”組織受到重大損失,連帶使許多隱伏下來的黨羽也大多落網。當然,羅網所做的這一切也並非沒有代價,他從“暗箭”組織席卷而去的金錢,已足夠他遠離這血腥殺戮的地方,縱情聲色地享用一輩子。
此刻,尉遲鷹站在書房外,望著庭院中姹紫嫣紅的鮮花,心情就像天氣一樣好。現下,他可以大大地鬆口氣了,“暗箭”組織已被破獲,宇文護黨羽大部落網。可以說,他們已失去了興風作浪的力量。
禁衛軍參軍聞人宏忽然匆匆走了過來。尉遲鷹知道,他是來向自己請示又一批即將被處決的刑犯。他點點頭,接過聞人宏手中的文簿,將那些即將死去的名字又核對了一下,道:“可以,你去辦吧!”
聞人宏答應一聲,忽猶豫了一下,道:“統領,屬下還有一件事要請示……”尉遲鷹抬起頭,道:“什麼?”聞人宏道:“人犯肖瑩……哦,宇文瑩該如何處治?”
尉遲鷹沉吟了一下,這些日子忙於破敵,他還真將這個刺客忘了。照道理,肖瑩既是宇文護的私生女兒,自然應該斬立決。但不知為何,尉遲鷹竟無法下令,隻道:“你先去把她提來,本座先審審,再作定奪。”
不一會,兩名衛士押著重鐐纏身的肖瑩走了進來,尉遲鷹凝目望去,不過十餘日功夫,肖瑩臉色蒼白憔悴了許多,嬌怯怯的身子也更顯單薄。當下溫言道:“把鐐銬打開。”肖瑩冷冷瞥了他一眼,扭轉頭。衛士上前替她打開手銬,腳銬。
尉遲鷹微笑著注目良久,搖搖頭,歎道:“肖瑩,你何其愚蠢?”肖瑩一怔,立時扭轉頭,憤然道:“你說什麼?”
尉遲鷹心中暗暗好笑,臉上卻神色自若,道:“怎麼,你還不承認? 宇文護罪惡滔天,滿門抄斬乃是應得之禍。你既是私生女,又一向和宇文護無甚瓜葛,能避過此劫,原是上天垂憐。如何這般不識時務,竟會癡心妄想報什麼父仇。此其一。你武功未成,不思尋訪明師,苦練武藝,隻憑一腔憤怒,便想報仇,似你這般,報仇焉有指望?此其二。你行事魯莽,不惜犧牲色相,卻不知江湖險惡,人心詭譎,以致為人利用,一敗塗地。此其三。綜觀三點,你自以為呢?”
肖瑩昂首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一介弱女子要報此血海深仇,無論她作些什麼,都是未可厚非的。”尉遲鷹朗聲笑道:“不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你也應想想,你的父親是何許人,你為他報仇,究竟是對是錯?”
肖瑩垂下了頭。她自然也知道這個從未見過麵的父親一點事情。
尉遲鷹也看出她心中愧疚之意,心中一動,緩緩道:“當日宇文護伏法之時,長安百姓,連至天下萬民,無不歡呼雀躍,更有那些曆經你父迫害之人,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似宇文護這等害民賊,我殺之無悔無憾。你為報父仇找我,我並不怪你。隻不過,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找宇文護報仇?”
尉遲鷹這一番話,說得肖瑩臉色煞白,額頭汗水涔涔而下,猛然伏在桌上,放聲痛哭。
長歎一聲,尉遲鷹輕輕搖頭,悄然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