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洛,其實你並沒有你自己認為得那麼狠,不然……以你當將軍那麼多年的經驗,就算眼睛看不見,又怎麼會刺不中要害?

自問這輩子,我不曾愛過,也不曾傷過,但為何見你倒下時,還是會落淚?我自問無心無情,卻不想終究逃不出這萬丈紅塵。

原來,曾經,都是作不得數的。

站起身,向外走去。

朝洛,我這輩子的心,恐怕永遠都逃不脫了。

“公子,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

竹青泉閉了閉眼又睜開,“照顧好她……若她……若她醒來,一切由她。”

“是。”

“去太和殿。”現在,那個人應該醒了吧。

——

一隻腳剛踏進太和殿,濃鬱的龍涎香味便向門外飄去。

“我知道你會來。”黯默如看著進來的人,唇角微微一勾。

竹青泉的腳步微微一頓,繼而說道,“我自然會來。”

“會來告訴你一切。”

黯默如抬眸,並沒有注意腰際的傷,似乎這點疼痛算不得什麼,“在這之前……她可好?”

竹青泉眉頭一跳,心裏暗暗不爽。

為什麼這兩個人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對方?

為什麼他們該死的這樣同步?

忍住噴薄而出的怒氣,道,“她自然很好……你不必擔心。”

“那麼……請講。”黯默如吐出一口濁氣,減輕了很大的負荷。

“你是朝國齊王長子。”一上來便是如此直接的話。

“當年齊王驍勇善戰,將士們大多聽他號令,我想你也應該明白,重兵在握的人,有多危險,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應該也感同身受吧?倒向哪一邊,對你的皇位都會有極大的威脅,除非手握兵權的人,是皇帝。”

黯默如自然是知曉這一利害關係,自己這次的計劃,就是讓曾經和自己浴血奮戰的將領假裝臣服在敵方陣營,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可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並不是這些。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不是那個老皇帝的兒子,而是齊王的兒子?

“當年黯回親手策劃了一場叛亂,趁這個機會將齊王的兵權奪走,因為關係盤根錯節,所以隻是暫時被封王貶到邊境,就是雲辭村所在的地方。”

“但是……奪了兵權又有什麼用?那些將士根本不聽黯回的號令,即使他是皇帝,將領們也敢公然抗旨。”

——!

黯默如皺眉,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輕則邊境戰亂永不停歇,重則整個國家分崩離析!

“所以,他又親手策劃了一場大火,假裝神靈發怒降災於齊王,事後曾派人進宮殿找過他和齊王妃的屍體,確實找到了,不過都是假裝他們的女婢和太監,臨走之際將信物留在他們身上。黯回以為他們已死,其實不然。”

黯默如輕笑,“因為齊王早就知道黯回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早就有所防範,正好借這次大火,逃之夭夭!”

竹青泉挑眉,“沒錯。但是……就在大火的前一夜,齊王妃生下了你和我,可是大火的時候,卻沒有帶走你!”

竹青泉的唇邊透露著生性的殘忍。

黯默如胸口一痛,沒有什麼比被親生父母拋棄還要痛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的好哥哥。

竹青泉看著黯默如抓著筆的手冒出青筋,滿意地笑了笑,“因為……他們要用你來換得黯回的信任!”

“黯回疑心很重,把你留在現場,才能讓他更加信任他們是沒有逃出去,就連自己的孩子也沒來得及護得住!”

黯默如深吸一口氣,但這其中的痛苦,隻有他一個人知曉。

——我的好哥哥,痛嗎?

“繼續。”黯默如沉下氣。

“黯回當時膝下無子,便將你抱養,想來你那幾年也是不好過的,不過還是錦衣玉食吧?”竹青泉冷笑。

——憑什麼!憑什麼你那個時候就能錦衣玉食過你的生活!

竹青泉上前,掐住黯默如的脖子。要殺他,隻需要自己指下用力!

黯默如無畏無懼,“繼續。”

“可是……”竹青泉眼神一厲,“可是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黯默如帶著些疑惑向他望去,“我如何得知?”

“對……你當然不知道……當時你還在勾心鬥角地準備登上你的皇位。嗬……蟄伏十幾年……不負你那麼多年的隱忍!”

“他們逃跑的時候,把我丟在樹林裏,如果不是路過的一個老婦人將我收養,你以為!你以為我還能活到現在!”

掐著黯默如的手慢慢收緊,卻不見黯默如臉上有任何畏懼。

“你恨他們。”黯默如慢慢道出一句。

“是!我恨!我恨他們為什麼要拋棄我!他們拋棄你,你卻錦衣玉食,拋棄我,我卻要像一個乞丐般生活,憑什麼?!我憑什麼要過那樣的生活!我原本應該跟你一樣富足,或者你也原本應該和我一樣向別人搖尾乞憐!”多年壓抑在心裏的不快,今日終於傾吐。

許久,竹青泉終於鬆開了掐住黯默如的脖子。

“疫病,是你動的手。”黯默如眉宇間的凝重並沒有散去。即使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對於他的遭遇卻還是沒有任何的同情。

“沒錯。我殺了雲辭村,所有的人。”怪就怪在,那是齊王當年被貶的地方。

“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原以為你是不會衝動的人,今日看來……不然。”而這個人,竟會是自己的胞弟。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怎麼活下來。”所以,你也永遠不會懂,我有多痛。

“你恨我,便要奪我的江山麼?”黯默如嗤笑一聲,“我君臨天下,並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衣食無憂,優勝劣汰,天地自然間的法則。”

——你活下來,便是天地間的強者。

——不論是在政治陰謀中來回穿梭也好,還是乞討著今日的吃食也好。

——活下來的,都是強者。

——而活得更好的,便是王。

“江山……你以為我真的在乎嗎?”竹青泉哂笑。

——這麼多年,權術,陰謀,詭計,不論多麼可怕,藏得有多深,隻要在我麵前,都會一一暴露。

——我要這江山,唾手可得。

——我隻是想要見你,痛徹心扉!

“我當然知道你不在乎這些,這些對於你來說不過浮雲爾爾,你所有的目標,都隻針對我……隻是這樣……罷了……”黯默如笑了笑,“可對?”

——你是真正在乎之人。

——隻是你從來都不會輕易泄露自己的感情。

竹青泉握緊拳頭,如果他不是朝洛所在意之人,恐怕自己早就殺了他!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弟弟一般,自己的心事被胞兄猜得一清二楚。

他早就看出來黯默如喜歡朝洛,想要用朝洛的性命去威脅他,怎知他自己也動了情?

握著的拳頭又不甘心地鬆開。

黯默如站起身,一雙眸子看著竹青泉,那眸子閃現出紫色的光輝。

“紫眸……”竹青泉有些驚愕。

“這麼多年,除了我信得過的人以外,從來沒有在人麵前給別人看到我的這雙懾人的眸子。”所以,你是特別的。

你是我的親弟弟。

不論你做過什麼也好,我都會原諒你。

我永遠都不可能親手殺了你,就像殺了黯祁峰一樣,隻因為你和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

“他……可還活著?”黯默如沉默了許久才問道。

盡管知道齊王活著的可能微乎其微,畢竟竹青泉是那樣恨他。

“死了。”竹青泉輕笑,“被我殺死的。”補上一句。

“當年朝洛墜崖,我救了她,你永遠不會想到是多麼巧合,正好碰上那一戶人家。他染上的重病,是我引起,就在朝洛每日端給他的湯藥裏,我都會加一些東西。”

“是不是很想殺了我?”竹青泉問道。

黯默如理了理竹青泉有些褶皺的衣服,“他死,與我何幹?”

竹青泉頓了頓,似乎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都說帝王無情,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帝王家,從來沒有什麼親情可言。”唯獨你,是個例外。

“我會坐上那個極致的位置,看、你!”說完轉身走向屋外,步履極快,似乎有些逃離的意味。

黯默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輕一歎。

你從來就不想登上那個位置。

不然,你就不會除掉謝家再來與我爭鬥。

多謝,多謝你的一番苦心。

——

君玉恒在魏家生活得極好,幾日便和府上上上下下都熟絡了起來。不可否認,他的人際關係處理得極好。

前幾日,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文海。

時間回到三天前。

“公子,陛下要臣問您,何時回國?”

君玉恒空閑的時候,總是在下棋,有的時候一個人下得無聊了,便會找府上的人來下,而卿長的身份便是那個時候真正坦白的,雖說君玉恒早就知道了她的女兒身。

文海問完這句話的時候,一盤棋的白熱化階段已經渡過,隻是一些收尾了。

這是一盤他從來到朝國就一直在下的棋,如今,也該有個了結了。

“再予我一月,足矣。”君玉恒笑道。

他從來都是溫潤如玉,很少發怒,可以說是從來不曾發怒。性子溫和,很得魏府裏少女的喜歡。雖說他相貌並不出眾,但就是這般待人謙和的態度,讓每個少女怦然心動。

“可是……陛下隻予您半月時間。”文海直話直說,從來不曾欺人。

君玉恒微微一笑,似乎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你且去告訴陛下,就說……我會帶一件讓他一直想要的東西回來。”

文海皺眉,但也知道就算自己多問了,恐怕君玉恒也不會多說,所以隻能沉沉應下,“是!老臣告辭!”

君玉恒落下最後一子,然後站起身看著朝國皇宮的方向,輕道,“是時候了……”

留下身後一局棋,乍一看,竟是和棋!

——

鳳予已有月餘不曾踏出天曼城,在此期間他除了找出破解嗜血的方法之外,還在不斷尋找救治眼疾的方法。

上次出城見朝洛的眼疾,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那麼簡單,但自己一定在哪裏見過治療這種眼疾的方法。翻遍古籍,一無所獲。必須再看一次眼睛的情況!

“主子,朝國的風波,已經平息。”來的人是落雪。

“五日之後,去朝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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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前的丫~!祝大家情人節快樂,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