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成了曆史人物,後人就可以也應該對他或她進行從頭分析甚至剖析,我看對林希翎也應如此。黃女士在書中曾寫到,林最初到巴黎時,曾與法國社會科學院中國研究中心約定,幾年之內寫出她的自傳性回憶錄,法國人看中的也是她獨特經曆的曆史價值。但是多少年過去了,她一個字也沒寫出,後來隻有一位法國人瑪麗為她寫的法文傳記,她自己不僅不滿意,還與作者鬧翻了。法國的中國研究中心因她失約,解除了她的職務,停發了她的工資,使她從生活到生命,都遇到了困難並受到了威脅。她到底因為什麼會是這樣,這就不得不來考察她的一生,我發現她幾十年來所經受的坎坷、磨難和不幸,既是政治的、社會的和中國共產黨與“中國特色”造成的,又是她自己的性格使然,即性格決定命運。其中不僅有她本人的心理因素,也有她特有的應屬生理的因素,而這實際是一種病態,我們應該將她作為一個“病人”,來觀察研究和分析,這才能對她作出較為正確和準確的評定與結論。
據了解在醫學的精神病科中,有一種病叫“躁狂症”,其初期症狀與常人基本無異,隻比正常人表現得急躁和易衝動,常常控製不住自己,不能製怒說發火就發火,卻又並不自知。林希翎也是這樣,她的思想、語言和行動,都過於“信馬由韁”不受節製了,結果卻是該幹的沒幹,反而耽誤了應幹的正事。
若以此回顧林希翎一生,她的一切遭遇,不都是她過於率性所為才造成的嗎?她說自己如同童話《皇帝的新衣》中的三歲小男孩,大聲說出皇上大人正光著屁股,一下揭破了這個世紀謊言,但也將自己卷入是非之中,她的口無遮攔,觸犯了損害了許多人的利益,使他們群起而上對其反擊反攻,1957年她為了幫助黨整風,坦言定胡風為“反革命集團”,沒有法律根據也不合法律程序;中共在國內正實行的並非馬克思設想的社會主義,而是專製性的封建社會主義;特別是她要把第一個揭破斯大林神話的赫魯曉夫“秘密報告”公之於眾,這都犯了“天條”,從此遭受厄運。後來在改正“右派”和平反“反革命罪”時,竟要負責落實政策者首先向她賠禮道歉,當然也都事與願違,得到了相反的結果。此後她去台灣、赴美國也都是見誰說誰,稍有不滿立即批評,這就到處樹敵得罪了人。有人勸她不妨對國民黨罵罵共產黨,到國外就說說“民運人士”好話,她就會到處受歡迎了,她卻迅即回話,那我不成個“政治娼妓”了嗎?堅持自己的直話直說我行我素,也就到處不受歡迎,她卻不以為錯。當年“人大”老校長吳玉章,曾語重心長地告誡她,人不可說假話,得看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和對什麼人,該說的才說,不然效果必然適得其反。看來林希翎並未以此為戒,這才造成了自己的一生悲劇命運。
對她的率性所言我有親身感受,2003年她在京時,我陪她去看牙醫,偶然說出她是從法國回來的,醫院錯將她當成洋人大款,最後竟要她付幾萬元診療費,她不給也罷卻怒斥我道,你是不是拿了回扣,才同人家合夥來敲詐我?此言不僅將我“好心當成驢肝肺”,更使我一時哭笑不得,幸而我深知她的性格,隻得忍辱向院方解釋了,求其對她開恩減價,對方了解實情後,才看在我的麵上說,她能出多少就多少吧,隻收了幾千元,其實是賠了本,等於為她作了義務服務,事後她對誰也沒說一個“謝”字,看來她對別人也如此,從黃子琴書中看到,她不斷與人先友好後反目,從政見不同到觀點有別,以致僅僅是看法有異,也是說翻臉就翻臉,甚至包括自己摯愛至親的父母雙親和丈夫、兒子等等,竟作出與其生父斷絕關係的過激行動;她有一位友人和我一樣,也指出她的行為屬於病態,招致她的痛恨,幸而我當她麵從未說過她有此病,又因能作忍讓和諒解她,才與她保持了終生之誼。黃子琴女士顯然也是因此,才取得了她完全信任,受其重托寫了這部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