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
刑午紅了眼,歎了口氣,實話相告,“此毒,我也不能解。”
什麼?辛夷呆住,一時恍惚,這可是她最後的機會,但聽他又道,“我這卻有一個解毒之法,隻能保他一絲氣息不散,要根治,如今世間,隻有一人,或許可以。”
“誰?”
“長桑君。”
辛夷身子一軟,“此人,曾被公孫稷所擒,後來失蹤,琿弟也不知去向。”
刑午再次歎氣,“長桑君行蹤不定,然,卻有一個特例,每隔數年,便會出海前往蓬萊島,采集藥材。”
“蓬萊島?我從未聽聞。”
“不僅是你,恐天下,無人聽聞,當年我隨他學藝,他曾把我丟於山中一載,便是去了蓬萊。”
“如此,你可知,此島何在?”辛夷緊緊抓住他的手。
刑午搖了搖頭,“我隻知,從齊國臨淄出發,往東而行,然,此行必是艱辛。”
“既然長桑君能行,我為何不行?”
“長桑君不是凡人。”
“不管如何,我也要試一試。”辛夷堅信道。
“然,此地離蓬萊上萬裏,一來一回,你認為孫周能等多久?”刑午提醒。
“不。我會帶著他一同前往。”
……
刑午把藥方拿給了辛夷,辛夷一刻也不停留,隨子襖等人出了府,立即趕回晉國。桑蘭從屏風後走出,看著她的背影,拭了拭淚水,“希望,她此去能如願,夫君,世上當真有蓬萊島?”
良久,才聽刑午的聲音響起,“長桑君一心追尋此島,但從未去過,希望,她真能如願。”
桑蘭驚訝的看著他,啞然。
*
晉國,麒麟殿。
孫周仍躺在榻上,隻有微弱的氣息,飲了刑午的藥,似臉色有些好轉,然,刑午言,隻能保他一載。
辛夷緩緩貼近他的臉頰,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夫君,我不會扔下你,我們這就去蓬萊島,聽聞,那是座仙山,島上有高人,定能治好你的病。”
她知,他能聽見,“你放心,辛夷會永遠陪著你,不管生死,永不相離……”
屋內還有眾人,公子彪,君夫人,郤琿一家,智贏,趙武,魏絳,揚幹,韓起,姬妤等,眼見著這一切,無不悲痛萬分。
“阿母?”
公子彪上前,拉著她的衣衫,“你要去何處,可帶兒子一起?”
幼稚的臉,有著無助,與恐懼,辛夷蹲下身子,把他摟在懷裏,“阿母帶阿父去治病,彪兒乖,彪兒不怕,彪兒即將繼位,成為新君,要懂得擔當,做個好君王,就像你阿父一樣。”
公子彪點點頭,“那阿母與阿父何時歸來?彪兒好去迎接。”
辛夷流下淚,“一載,阿母與彪兒定下一載之期。”
“阿母不許騙人。”
“自是。”
公子彪鬆了口氣,辛夷在他額上一吻,這才看向君夫人,“咚”的一聲跪下,“夫人,彪兒就交給你了。”
君夫人拭著淚,頜著,“我們都等著你與君上早日歸來。”
辛夷看向趙武,趙武偏過頭去,抹著淚,辛夷又看著智贏,韓起,她未言語,但眾人怎不能她的心思。
姬妤上前,跪在她麵前,“阿嫂放心,有姬妤在,誰敢欺負彪兒,我定饒不了他,我以性命起誓。”接著趙武,智贏,韓起,魏絳紛紛跪下,“臣等發誓輔助新君,絕不有二心,違者,人神共憤。”
揚幹也隨之跪下,“弟也發誓,一生效忠新君。”
辛夷這才放下心,轉身看著孫周,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孫周重病,去行宮休養,外界隻知如此,不知,辛夷帶著他離開了新田,子襖等護衛一路相隨。
知情者,站在城牆之上,瞧著遠去的車馬,久久未動。
“嫡母,阿母真的會回來嗎?”
“會的。”君夫人摟上他的肩,堅定的說道,莢在一旁哭成淚人。
姬妤與蛛兒,分別哭倒在韓起與郤琿懷裏,郤琿本要隨去,被辛夷製止,他要擔當起郤氏之責,他閉上眼,隻能任淚水流下。
趙武神色凝重,忽爾重重一聲歎息,此去,當真生死不知,他轉過身來,看向公子彪,心頭一酸,袖中的手緊緊握住一份召書,那是辛夷交給他,上麵有君上印章,他想到辛夷昨夜一番秘談,“……朝中各人,唯武可信,智贏之後,武可任正卿一職,定要相助彪兒,守住晉之霸業,另中行偃不可信,可慢慢除之……”
這是多麼大的責任,以其說落在新君身上,不如說落在他的身上,他朝公子彪走去,將他抱在懷裏,猛的轉身,指著廣袤的天地,“晉之地,乃君上所有,天下之地,臣願為君取之,新君可明白?”
彪兒懵懂的點點頭,目光隨著趙武遠遠望去……江山,何等誘人。
孫周退位,次月,公子彪登上君位,接受眾臣膜拜,諸國驚訝之餘,有些蠢蠢欲動,然而,晉經孫周數次清盤,朝堂一片團結,便是孫周不在,在智贏,趙武等人的強勢下,晉國仍保持霸主之位,平穩發展。
時光荏苒,一晃一年己過,一年裏,晉國雖無大事,卻也悄然發現變化,欒氏一族消失在世間,中行偃被趙武壓製,終不能抬頭,原本他以為助孫周平公孫稷之亂,會得以正卿之職,然,智贏因病隱歸後,便是趙武接任,而他降為新軍之佐,位六卿之未,他自知掌權無望,鬱鬱而終。
晉之大權落入趙武之手,以魏絳,韓起為左右臂,他忠君愛民,專心輔助新君,謙虛禮讓,自孫周之後,是晉國另一位受諸侯誠服之人。
公子彪深受其恩,對其尊敬有佳,然而,在其內心,仍盼著父母早己歸來,他常會站在晉宮的城牆上,眺望遠處,有時一站便是數個時辰,莢為此,偷偷抹淚。
然而,一年之後,他們沒有歸來,也沒有任何消息,趙武不得不宣布,先君,孫周己薨。
兩年之後,仍如此。
三年之後,這日,君夫人做好美食,等侯幼君下朝,有護衛匆匆而來,在其耳邊一言,她大吃一驚,急宣見。
但見一人走入大殿,那人竟是子襖。
他懷裏抱著一個兩歲多的幼子,哭倒在君夫人麵前。
君夫人顫抖著聲音,“可是他們回來了?”
子襖看了看懷裏幼子,“這是君上之子,公子憖,美人讓屬下交給夫人。”
什麼?君夫人踉蹌一步,“爾等出去三年,卻是子歸來,他們,他們……”
隻聽子襖哭泣道,“君上因刑午之藥,病有所好轉,還可下榻行走,挺過一年之期,我等在臨淄三年,出海數次,從未見過蓬萊仙島,前幾月,君上病發,吐血不止,後遇一老者,他說知蓬萊之地,島上之人,不喜外人進入,美人便把公子憖托付屬下等人,獨自帶著君上,隨著老者駕船而去,屬下等人追逐不及,君上與美人不見蹤影……”
君夫人一陣低呼,癱坐在地上,淚水如泉,君上還活著,還活著,然卻又病發,不見蹤影,這是好消息嗎?
隨之聽見一陣幼稚的笑聲響起。
“阿母抱抱,阿母抱抱……”
君夫人望去,卻是子襖懷中小兒,朝著她,笑得正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