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你說過,在我懷上彪兒時,你未盡夫君之責,如今我腹中之子才三月,你難道又要棄之不顧?”
孫周聽言,眼眶湧上淚水,想說什麼,卻難以開口,隻得搖了搖頭,隨即看向趙武,“趙將軍?”
“君上。”趙武跪於榻前。
“照顧她們,輔助彪兒,不得違令……”
“臣,遵旨。”
辛夷奔潰大哭,孫周連喘兩口粗氣,再次吐出一口鮮血,又暈了過去。
“快傳醫者。”趙武大聲吩附。
辛夷急急拿出帛帕,拭著他的嘴角,突然,她猛的起身,“我不會讓你有事,絕不!”
言畢,突然衝出內室,“辛夷?”趙武驚呼,急令護衛跟上。
辛夷一路急行,來到牢房。
一間暈暗的石屋,能見一人躺在雜草上,四周散發著惡心的臭味,辛夷令獄者打開牢門,兩三步衝上前去,抓起那人的,“孫周中了何毒?如何解?”
她不停搖晃著的那人,蓬頭垢麵,滿身血跡,正是欒姬,此前,她己受過酷刑,身上又中了毒,己是奄奄一息。
她睜開了雙眼,見是辛夷,嘴角露出笑意,虛弱的說道,“我留著這口氣,便是等你,你終於來了。”她嗬嗬一笑,“是不是他快死了?”
辛夷紅著眼,是怒,是恨,“你為何要這樣做?就因他不愛你?”
“是。”欒姬突然提高了聲音,“我為他做了這麼多,最後,卻被他棄之不顧,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我,那怕有一點點,那怕有一絲情意,我也不會。”欒姬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鮮血,“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從我入宮的那一天起,他從來沒有對我真心過。”她笑得淒慘,笑得痛苦。
辛夷深吸一口氣,“你錯了,他對你並非無情,他幾次提出送你出宮,是你不珍惜。”
“哈哈……”欒姬又是一陣大笑,“出宮?送我出宮,隻是為了討你歡喜,可我偏不,我便要夾在你二人中間,我恨,我曾經當你為友人,而你卻背叛我,與他暗踱陳倉。”
“如此,你該恨我,你要殺的是我,為何要害他?”
“因為隻有他死,我才能真正陪在他身邊,隻有他死,你才會傷心欲絕,生不如死。”
辛夷聽言,揚起手,“啪”的一聲,打在她的臉上,欒姬撲倒在地,又猛的抬起頭,含笑的看著她,“你以為你得到了他嗎?此毒無解,當初是欒書送我毒害於他,我藏了下來,為了他,我出賣了欒書,至欒氏敗落,想不到,事隔數年,此毒還是要用在他身上。”
欒姬笑得瘋狂,“這是他該得的,他棄我,我偏偏要與她綁在一起。”
“休想。”辛夷欺身上前,再次提起她的領子,“你若說出解毒之法,我饒你一命,否則,我便將你挫骨揚灰,連死也不得全屍。”
欒姬聽言,瞪大著雙眼,“我是君上之妾,要入公室之墓……”
“做夢。”辛夷在她耳邊恨恨說道,她從未如此心狠,“不僅是你,欒氏所有族人,老少,一個不留,從此,世間再無欒氏一姓。”
“辛夷,你敢?”欒姬驚恐的睜大著雙眼。
“你看我敢不敢。”辛夷把她一推,閉了閉眼,“如此,你還不說出解毒之法。”
欒姬緩緩再次撐起身子,“解毒之法?欒書隻給了毒藥,又豈能給我解毒之法,哈哈……殺吧,將所有人都殺光,哈哈……”
辛夷緊緊握著拳頭,踉蹌的倒在牢門上,她不肯說,她是真的不知?
欒姬見她表情,再次得意大笑,辛夷狠狠的瞪著她,“好,我便成全你,欒氏族人,一個不留。”
*
外間突然下起了大雪,己是春分,還有此等天氣?辛夷一步一步,艱難的行走著,幾番踉蹌,幾番跌撞,小奴欲扶,被她推開,她靠在木槿樹下,仰頭望著天空,臉上一片冰涼。
“啊……”她突然一聲長呼,嘶聲肺裂,嚎嚎大哭,眾奴,護衛紛紛跪下,不停的小聲抽泣。
上天何其殘忍!何其殘忍!
它要取其命,可她偏不給。
*
辛夷回到麒麟殿,天色己亮,眾臣己至,看來,他們己得知了消息,“阿母。”
公子彪飛身撲進辛夷懷裏,辛夷拍拍他的肩,看向趙武。
趙武上前道,“眾臣皆願扶公子繼位。”
眾臣紛紛跪下,嚶嚶而哭,辛夷知道,有智贏,趙武等人在此,眾臣必服。
她忽爾轉身,看向眾臣,深吸一口氣,“君上臥病在榻,不能處理國事,國中一切事務皆由正卿與眾位大人,公子彪。”她哽咽一聲,“望各位鼎力相助,力保朝堂不亂,國人不亂,晉國不亂,愚婦再此謝過。”
言畢,跪於地,眾臣驚訝,不敢當,公子彪繼位,她便是太後,身份尊貴。
智贏等人扶起辛夷,她看著這幾位大臣,“幾位大人隨我進屋,我有要事要說。”
幾人稱喏,隨著辛夷進了書房,辛夷開門見山,“如今,能救君上者還有一人。”
“啊?”眾人驚訝,臉上一陣驚喜,“何人?”
“楚國王子午。”
眾人聽言,恍然大悟,“然,刑午師出長桑君,定有法子。”眾人如看到一絲曙光,但是,“他乃楚人,怎能救我君?”
的確,晉楚世仇,他如何肯相助?
這時,子襖出例道,“讓屬下去,屬下定將此人擒來。”
趙武搖搖頭,“王子午的府邸戒備何等森然,擒來此人,談何容易,便是擒來,他不肯醫治又奈如何?”
“然。”眾人紛紛點頭。
隻聽辛夷說道,“我去,我親自去請他,去求他。”
“不行。”趙武反對,他怎不明白,她與刑午的糾葛,如此,刑午扣住她如何?她如今身份可是新君之母。
辛夷看向眾人,最後目光放在趙武身上,“我知,你們擔心什麼,諸位大人請放心,我有這個把握,便是不成,我就隨君上。”她閉了閉眼,“一同上路。”
眾人即驚又悲。
*
辛夷所說的法子,無非以死而逼。
一月後,辛夷出現在刑午麵前,他的手裏拿著醫者關於孫周病情的情況,刑午見了,大為吃驚。
他看著她,“你千裏來此,就是讓我救他,你以為我會救他?”
辛夷道,“我知,你不會。”
“那你還來?”刑午緊緊的看著她,目光移到她的小腹,心情複雜。
“然,我也要試一試。”辛夷說著,朝他跪下,刑午目光一暗,緊握雙手。
“我知,孫周薨,對楚有利而無害,然,你若要乘機攻晉,也不是易事,晉之眾臣,國人會更加的團結一起,公子彪雖年幼,然,有智贏,趙武,韓起,魏絳等人,楚討不到便宜,而楚又至內亂之中……我今日來,是以私人身份。”她看著他,目光含淚,“午,你知,愛一個便是生死相隨,你若不救,我也不怪你,但請你將我的屍首帶去晉,帶回孫周身邊。”
什麼?刑午後退數步,“你……你這是在逼我。”頓了頓,“你肚子還有孩子,你可忍心。”
辛夷悲慘一笑,“我不忍心,但我更不忍心,孫周孤獨上路,我要陪他。”
刑午聽言,閉了閉眼,緊緊握著手上的竹簡。
“午!辛夷求你。”她俯身一拜,“咚”的一聲,額頭磕於地,瞬間,流出血來,刑午急步上前,猛的拉起她,“你這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