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一聽，說：“全體集中，我有話說。”
戰士們集中起來。班長問：“我問你們，咱是幹什麼的？”大夥兒說：“當兵的！”班長又問：“咱們撇家舍業，死一天活一天的為了啥？”戰士們說：“打鬼子！”
班長點點頭，接著說：“鬼子斷了黑河去海倫前線的通路，前線那邊要吃沒吃，要穿沒穿，斷了餉了！留守團明著是讓咱們護送李先生，其實是送餉金到前線。這手榴彈裏全是金子，是前線人的命！李先生也是護送金子的，他其實不姓李，你們可能有所耳聞，他就是當年巴彥蘇山大當家的‘平東洋’！”
聽到這裏，眾人均青筋暴突，咬牙切齒，齊聲大喝：“定將金子送到前線，定給平大當家的報仇！”
班長說：“咱們現在是義勇軍，但早年多在山寨呆過，咱們就依當年規矩立個血盟。”說完，找來行軍飯盒，刺破手指，滴血進去。戰士一個接一個，刺指滴血。
這時大家才發現少了一個人，於旺。班長大叫不好，讓大家檢查自己的手榴彈。加上於旺自己的，總共少了十顆。班長揮槍大吼：“追！”
義勇軍戰士多數是覓蹤高手，隻不遠就追上了於旺，支支槍對準他。於旺站在岡上，兩手拎著手榴彈喊：“別開槍，一開槍鬼子就來了！咱們當兵吃糧，家裏人還餓著呢！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都帶金子回家去吧！”
戰士真的不敢開槍，可於旺把槍從肩頭取下，對著眾人。兩邊正對峙著，一隻飛鏢突然飛出，射中了於旺的喉嚨。於旺“啊”的一聲倒下，手指扣動扳機，“砰”，槍響了。槍聲在林子裏回蕩著，接著就聽到日本人的聲音。
班長從於旺身上拔下飛鏢，說：“還有沒有姓於的？有就站出來！鬼子又來了，這回不比上回了，到咱們為國盡忠的時候了！命給日本人，這行，但手榴彈決不能讓日本人得著。這麼的，咱們把手榴彈埋了，仗打完了，誰命大活下來，誰就來取，一定要送到前線！誰要是敢貪金子，我到陰間也不饒他！”
戰士們用刺刀挑了個深坑，默默地將四十顆手榴彈放進坑裏。
班長拉上王義章，悄悄說：“這回咱們沒多大希望活著出去，我看你這人行，靠得住！趁還沒開火，你先藏樹頂上，不管下邊怎麼打，你死也不能弄出動靜，這麼的興許能留下一個活口。送金子要緊，你要活著，這是軍令！”
王義章把槍交給班長，跑出幾十步，挑了一棵濃密的大橡樹爬了上去。說話間日本人就上來了，兩邊開了火。王義章在樹上看得真真切切，一個，又一個，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被擊中，鮮血一股股衝上天，又一股股落下地，草全紅了⋯⋯
槍聲絕了，日本人上來，對戰士們的屍體一個一個補槍。可他王義章卻隻能抱著樹幹看熱鬧，這是啥滋味？真恨不得一刀割了自己喉嚨！
直到天黑，鬼子走遠了，王義章才從樹上下來。他將戰友們殘破的身體一個一個挪開，用手指挖土，找到手榴彈，又重新埋到安全的地方。然後脫了軍裝，裝成要飯的，一路走到海倫。
一個月後，海倫前線的馬占山總指揮派出一個營，找回了那四十顆黃金手榴彈。馬占山命人將金子換成銀元，為士兵發餉時，他講了軍餉的來曆與手榴彈的故事。戰士們聽罷，齊聲高喊：“誓殺日本鬼子，為弟兄們報仇！人家命都不要，咱們不能要這餉錢！”說罷一齊把銀元扔回筐裏。
選自《今古傳奇·故事版》2010.3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