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長的歎息,柳拳一緩緩放下瓷杯,定定的望著那汗水和著血紅滑下長劍,望著那條越來越紅的長巾,望著那雙從未放棄過的雙手,望著那揮動掛風的手臂,望著那雙被霧氣遮住的雙眼,望著那堆在一起的眉頭,望著那緊咬在一起的嘴唇。
即使是汗水的鹹澀也未能讓他放棄眼前的景色,即使是手掌的傷痛也未能讓他放棄腳下的泥土,即使是渾身如雨般滴落的汗水也未讓他放棄手中的長劍,他可以忘記呼吸,但他不會放棄自己的諾言。
那是一段故事,那是一副畫卷,望的久了,柳拳一便品出了味道,他從未真正了解過謝雲,怕是隻有他父親謝翔空才真的了解這個兒子,也許這便是他舍不得,放不下的原因吧。
可惜!可歎,卻是這份放不下毀了這孩子,若是謝翔空不把謝雲留在身邊,若是……
柳拳一望著那瘦小的少年,他霧濕的雙眼出賣了他心中的感受,他承認自己錯了,錯看了謝雲,錯排了命輪,錯了很多很多。
他動搖了,又一次的動搖,他又一次糾結在該不該幫助謝雲逃離這夢魔般的畫卷,又一次重新考慮起謝家的將來。
“我不相信憐憫,我不信有天堂,我不信命運…..我不信……我不信…..”
少年仿佛真的魔障了神智,那一切一切的虛偽讓他徹底厭棄了眼前的一切。那夢醒時無助的祈盼,那睜眼時無助的孤單,那觸手處潮濕的傷寒,那燙傷了他最後一絲遐想的苦藥,那一切的一切,讓這少年厭棄,讓這少年寧願孤單,讓這少年寧願把淚水給自己品味,也不再願別人再知道自己的傷感。
是命運的不眷戀?還是他注定的孤寒?
“徒兒!徒兒!”柳拳一放下清茶呼喚道,他是真的怕了謝雲的那份執著,那份認真。可那少年仍自揮舞著染的血紅的寶劍,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
柳拳一苦笑了下,便身子一晃,一步踏到謝雲身後,舉手要叫醒謝雲。就在他那寬厚的手掌將要拍至時,揮劍掘土的少年突的翻身就是一劍,那劍芒快似流星,光耀閃電。
謝雲此時雙眼迷茫一片,空洞的雙眸中有著無盡的平淡,好似萬古不化的雲朵,又像屹立千年的孤峰。
柳拳一隻覺眼中突的暴起一片亮光,他心中一緊,渾身真元一動,一股有形的罡氣透體而出,直直撞向少年的劍尖。
“著!”少年一聲驚喝間,便見那寶劍被他那瘦小的胳膊舞成了風車,幾欲擰成麻花,劍尖指點處青芒畢現,一朵朵銀白色的蓮花揮灑間,柳拳一迫出體外的罡氣瞬間便被戳破。
柳拳一心中一驚,大嘴一張,自口中噴出一柄寸許長短的飛劍,那飛劍見風便長,瞬間便有三尺長短,那飛劍迅疾如電,直直向少年身前的蓮花幕撞去。柳拳一畢竟是千年道行的修真者,如何不知道此時的謝雲已經走火入魔了,可他一個凡人怎會走火入魔?而且如此厲害。
無數念頭瞬間在腦海中劃過,老者雙袖一甩,露出兩條粗壯的手臂,他還未及動作,便聽“凔!”的一聲劍鳴,卻是他的飛劍將少年的劍幕撞散了。
少年吃了寶劍材質及不上飛劍的虧,他怪叫一聲,一雙小手連打印訣,就在那一瞬間,一絲血線至少年印堂處溢出,那血線迅疾無比的在少年周身遊走,彈指間,九朵鮮紅欲滴的血蓮花便纏滿了少年的身體。
“這?這是?”柳拳一雙眉緊皺,這是他從未見到的景象,就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如何讓他不驚。
少年此時雙眼血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著泥沼的味道慢慢自他體內溢出,那味道讓人想到的隻有死亡。
“謝雲!”柳拳一再也顧不得別的了,自那血蓮花出現,隻不過是轉眼之間,少年體內的真元便有超過柳拳一的架勢,若是再僵持下去,怕是兩人之中必決一死,所以柳拳一一聲驚喝,立刻打斷了少年身上血蓮花的具現。
“謝雲?”少年血紅的雙眸中摻進了幾絲迷惑,幾分追憶。
“答應父親,無論未來有多少凶險苦難,一定不要放棄,要活下去。記住你對父親說過的話,‘你是謝雲,謝翔空的謝雲’。”那慈愛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那言語中的關懷,那未明言的驕傲,那一切一切被深記的,被遺忘的,便如潮汐般自腦海深處湧出。
“我是……”少年還要再想時,已被一旁瞅準機會的柳拳一一掌敲暈了過去。
抱著一身血蓮含苞的謝雲,柳拳一良久無言,他不知道這少年有什麼奇遇,但他知道這一刻後,這少年不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