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走火(1 / 2)

“生入塵世不由己,沉浮難主伴苦鹹。磕磕絆絆難相避,疾轉緩折任自緣。是命啊!!”柳拳一一聲長歎後,卻是拍了拍謝雲的瘦小肩膀,問道:“想修仙不難,你可吃得苦否?”

問出這話後,連柳拳一自己都覺得這是廢話,難道說直到此刻還不了解那少年骨子裏的堅韌嗎?

可少年卻一臉堅毅絕然的點頭道:“徒兒不怕苦,不怕累,徒兒什麼都不怕。”說罷還揚了揚自己的小拳頭。

老者心裏苦笑連連,卻也隻得向好的方向看了,便自乾坤戒中取出一柄三尺青鋼劍,單手遞與少年道:“你且用這寶劍將那顆枝葉最茂盛的柳樹挖倒。”

見謝雲接過長劍,柳拳一便又提醒道:“記住是挖倒,不可仗著寶劍鋒利傷了它的根莖。”

少年點頭應諾,便單手提劍走向那顆枝葉最繁茂的柳樹。

幾步來到垂柳近前,少年仔細打量了下這柳樹,那柳樹想是有些年頭了,幹有環抱粗細,枝有發揚三千,葉茂舒展蔽日,腳下數丈成陰。

少年將小衣脫下一甩,便將劍鋒纏繞結實,雙手握劍做鏟,揮臂處帶出幾分光棍氣息,便一劍狠狠的戳了下去。

柳拳一雙目盯著那揮臂的少年沉思了許久,才轉眼瞧向荷塘裏的風光,淋淋灑灑的像是碎鏡裏紅愁,晃晃悠悠蕩起了無數煩惱,原本嫵媚的春光在老者的眼裏也是堪憂。

柳拳一輕撩袍襟席地而坐,自乾坤戒中取出一方木幾,一套茶盞,一尊炭爐,一罐香茶,再彈指點燃炭爐坐一壺春水,倒幾匙淡綠的香茶入壺,隻盼在夢中,坐等綠花生。

還沒過多久,還在柳樹下揮劍不止的少年便已覺得有些煩躁了,這般細小的鏟子,如何挖的出這老高柳樹的壯根,況且自己這般小的年紀,哪來的那麼多體力,又要挖土,又要不傷根莖,這般多的須子纏在一起,哪有不傷的道理。

又過了一會,少年已是汗如雨下,氣喘噓噓,卻仍在仔細盯著劍尖下的泥土,就怕一不留神傷了土裏的根須。

不知是氣喘不及頭暈了,還是身子虛產生了幻覺,少年似乎聽到有人在低低吟唱,那聲音不在耳邊,像是藏在腦子裏邊,卻有些聽不真切。少年隻當這些是自己未能集中精神才有的,便也未在意。

“我不相信憐憫……我不信有天堂…..我不信命運…..”似是有個年紀不大的人在少年耳邊無病呻吟,那言語斷斷續續的,卻溢出無比的堅毅。

少年似是又聽到了那聲音,似是夢中曾聽到過一次,怎的大白天的也會做白日夢,少年苦笑下仍是未理會。

這時一陣柔柔的風拂過鼻尖汗滴,卻讓少年深嗅了下,似是梅花寒中淡,似是雪裏三九寒,似是夢裏春來到,似是眼前霧輕饒。

少年還在回味著鼻尖殘留的茶香,忽的一個年長淡啞的聲音在少年腦海深出傳出。“茶的妙處不在於香飄多遠,在於能留口齒甘甜多久。就像做人一樣,有多少人嘴上誇你是沒有意義的,要看有多把人把你記在心裏。”

那聲音自腦海中想起,直震的少年心緒不定,似是什麼重要的人被遺忘,似是什麼重要的事被忘懷。

柳拳一隻願這一夜發生的事隻是在夢中的假象,隻願這閑淡時光都是那夢的一部分,他甚至不留戀那少年讓他心疼的甜甜微笑,隻因為這夢太可怕。

壺內雲霧繚繞,讓人看不清楚,瞧不仔細,但那股香茶特有的香氣卻是真實的,他讓柳拳一心神平靜了許多。

是愛還是怪,是霧還需觸,壺內生綠花,愛煞還怪它。

柳拳一心思複雜,那挖樹的少年卻機械的揮動著手中的長劍,他已顧不得根莖幾許傷劍下,更顧不得白衫寸寸染紅霞。他隻是挖著,撅著,似是尋找,似是毀壞,似是不在意,似是仍深記。

“不億還深記,未隨煙流去,他日若有意,還當還傷億。”

淚水不知什麼時候蓋住了那迷茫的雙眸,少年被那莫名的東西傷了心,傷了情,傷了淚。是什麼?他努力的尋找著,翻來覆去的挖著,找著,他在意。

那聲音讓他感覺到親切,那不是睡榻上濕漉漉的被子,那不是一口口難以下咽的熱湯水,那不是一醒來空曠空落到隻有他一個人的世界,那不是他起床後未來探視的身影,那不是撫上額頭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的手掌,那不是。

可若那不是,那不是又是什麼?

為的哪般?是造化弄人?是天意難違?是命運的捉弄?還是這塵世的不眷戀?

“癡兒啊!”好似方才那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隻是這次那聲音中充滿了慈祥、溫厚,那聲音似在歎息著什麼。

“誰是癡兒?”少年又尋到片言隻語,卻仍是不得要領。可腳下的樹根卻裸露的越來越多,那衣裳也做了血色,不在白皙,那紅色是那麼的觸目驚心。燙到了柳拳一的雙眼,疼煞了他那顆麻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