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逆風不解(1 / 2)

誰人知我,誰人知我而不厭我?若果真無人解我心意,我無話可講。——題記

李媽對於依眠去帝都學院上學的事情並沒有表現得很傷心。當依眠提出後,她僅僅表現出一種愧疚來。她用手握著依眠的手,語無倫次地講著抱歉,講著對不起。她不能和她一起到帝都學院。她隻是府裏的一個傭人,還有很多活,離不開的。她講著府裏又給她施加了什麼樣地壓力,讓她整天做活,頗有些訴苦的味道。

依眠的眼淚滴到李媽的手背上。她以為,至少還有李媽,李媽是可以陪自己走一段的那個人。她本以為,李媽會在她的生命中充當一部分母親的角色,可是,李媽顯然不能陪她走很遠。

而且,李媽都已經嫌棄她了。她不斷地在訴苦。其實,她都知道自己有多討人厭。她沒有旁人都有的魔力。她有著不好的身世,府裏人人唾棄的。跟自己最親近的李媽處境想必難熬。

李媽很細心地為她裝了包裹,試圖將很多東西一起塞進箱子裏。她總是不滿意,看見一個什麼東西還要裝。到最後裝不下了就再重來,換一換方式讓東西都進去。依眠本以為自己應該勸一勸她,像是電視劇裏那樣,又懂事又有禮貌的模範孩子。可惜她沒有心情。

她覺出一種落寞來。從此以後,就隻剩她一個,連自小住慣的地方都要被剝奪。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可她喜歡藏在這個空間裏的記憶。她記得她將頭枕在母親的大腿上。母親讀一本書給她聽,她趴在哪裏,懶懶地,走一點神,去看外麵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叫。李媽會過來,給她們帶一個西瓜。是那種府裏人挑剩的,很小的,沒太成熟的西瓜。

母親會起來,洗洗手。用沾著水的手,拿著一把不太鋒利的刀,緩緩劃開西瓜,一些紅色的汁水就滲出來。她會用指尖蘸一點,舔一舔,都是西瓜那種甜得有點過分的味道。

竊以為,這是夏天的樣子。可偏偏,她已誰都沒有。小的瓜是可以用來分的,悲傷是她的獨一份的。

李媽也是悲傷的,卻又與她不同了。

李媽終於將箱子裝好,可惜地看著幾件怎麼也擠不進箱子去的東西,像那些依眠怎麼努力也無法擠進她生命中的好運氣。她用手拎了拎,說,箱子有點沉。依眠知道這種結果,李媽是將半個家都帶上的。她點點頭,說了謝謝,一副下逐客令的樣子。她的心情真真是有些低落了。

難過是可以說清楚的。可過分的難過就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媽想去摸摸她的頭,她避開了。她現在不想被李媽碰觸。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碰觸,與不碰觸會有多大的區別呢。不如趁早離開來的好。

她又過去試了一下箱子。“真有點沉呢!我讓我侄子送你過去吧?”

依眠抬頭看了一眼李媽。“沒事,我可以的。”

她覺得有點不太對。李媽裝在箱子裏的東西好多都是母親多年不看的大部頭小說,消遣做的。本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想家,想帶一些母親的東西來陪自己。可現在,她卻借此要讓她的侄子來送。她似乎記得她與她侄子的關係也不太好的。

“那我先走了啊!有事到大小姐屋裏找我。她今天一定要我收拾,也不知是怎麼了。”她替依眠掩上了門。絮絮叨叨的聲音伴著腳步聲走遠了。

依眠又坐回去。她突然想吃西瓜了,哪怕是爛掉的都好,在這個接近秋天的夏末,在這個府裏已經不吃西瓜的時候。聽說,夏末的時候吃西瓜對人不好,過於寒涼對身體是有害處的。夏末看似熱,卻實則涼。其實,哪有這麼多問題?不過是府裏嫌夏末的西瓜因為是每年最後的一撥,銷量最好,價格跟著水漲船高,不太舍得罷了。

果然,她還是不應景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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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媽很早來叫依眠,外麵天還欲亮未亮的樣子。她說叫的馬車已經來了。她甚至沒有讓依眠換一身衣服,就匆匆將她報到車上,擠出一些眼淚來。

依眠也揮著手。昨天像是已經把悲傷的情緒用完了,今天倒好得多,隻是這道別顯得太刻意了一些。她頂不喜歡這樣的場麵,不是什麼大事,卻生生營造出一種生離死別的模樣來,偏要讓人流幾滴淚,才顯得出情深義重。

趕車的是一個青年,穿一件青色的長衫,衣服和職業不是很協調的。他的身子是前傾的,很努力的。長衫背後的那一塊是被汗浸濕的。他看上去已經走了很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