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肆虐,皚皚白雪素裹整個京都,白茫茫的大地上泛著點點冷意,夏侯明月斂了斂自己的衣襟,滿臉默然的踏入府中。她從不曾喚這個地方為家,隻因為從來沒有感受過那樣的親情,家於她來說,不過是個可以片刻安歇的地方。夏侯府恢弘的大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起,裏麵賓客滿堂。無不顯示著熱鬧非凡。她,夏侯明月,隻是府中的小小庶女,雖是同一個母親所生,然對待差別卻是那樣之大。她的姐姐夏侯明雪,知書達理溫潤而雅,時常贏得大人們的欣賞和稱讚,而她永遠隻能站在她身後,被她的光芒所掩蓋。
眼裏的恨意徒增,夏侯明月慢慢進了喜房,今日就是夏侯明雪的大婚之日,嫁於的是當朝太子。然太子自幼體弱多病,更傳言十五歲起就從未踏出太子府半步,其神秘氣息遍布整個離氏王朝,卻沒有人能真正知道這其中種種。傳聞太子離離殤,至今未娶,夏侯明雪進門,便是東宮之主的太子妃,這等榮耀,豈是一般官宦之家可比。
冷寂的屋內,沒有一絲人生,她在夏侯明雪身後站定,在她臉上看不出半點的喜悅。她知道夏侯明雪並不開心,她的心,早已遺失在了那年秋天,青石橋上笑靨明媚的男子身上。
夏侯明月目光淡漠,緊咬著的下唇微微感到些許的腥味。“姐姐若是不願意,就由我代嫁罷。”
身穿鳳冠霞披的夏侯明雪突然轉身,眼裏的驚訝一閃而逝,夏侯明月看到她眼中的欣喜似是被強壓下去,她笑著搖了搖頭,“明月,我怎可將自己的不幸強加在你身上,皇上賜婚,若是讓你代嫁,有朝一日曝露天下,便是殺頭的大罪,我怎能如此自私害了全家。”
她斂眉,看得出夏侯明雪心裏的百般掙紮,她不願意嫁入那深宮之中,然聖意不可違,她隻能強迫自己。
“可是姐姐,皇上的聖旨,並沒有說是長女還是庶女,明月願意為姐姐代嫁,隻求姐姐能答應明月一事。”夏侯明月目光安詳,笑望著她。
夏侯明雪的心漸漸的動搖,她終於取下頭上沉重的鳳冠,目光淒涼。“明月,你當真是願意,進入那深宮之中嗎。”
夏侯明月心裏冷笑,衣袖下的素手緊緊握住。她不願意,可是她要知道她是誰。那深宮之中藏著關於她身世的驚天秘密,她怎能錯過這樣大好的時機呢。
“姐姐隻要答應明月,日後好好侍奉父親。”她假意惺惺,連自己都覺得厭惡。
夏侯明雪的臉上苦笑盡顯,她終於還是克製不住自己心中的私念,抬手慢慢的將自己的喜服脫落下來,裏麵,是她平日裏所穿的白色衣衫。
“明月,那便委屈了你。姐姐,對不起你。”她深知太子體弱多病,不知何時便會離開人世,而後宮之中的規矩卻是,妃嬪殉葬,不管品級高低。
夏侯明月莞爾一笑,從容的將喜服披至自己身上。鳳冠高高掛起,此刻她不是明月,而是明雪。
夏侯明雪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廂房。大紅喜怕遮住明月沉靜的素顏,她看不到周身的一切,隻能依稀聽到門被打開,而後她被攙扶著進了鳳輦。臨走前,她感到一道光芒在自己身上停留,久久。她知道那是明雪,夏侯明雪,她在愧疚,同時也在擔心她日後的生活,會是何種的艱辛。
車輦顛簸,夏侯明月緊握著拳頭安靜坐於軟榻之上。太子離離殤,她自是聽說過的,從小體弱多病,直至現今,從未幹涉過朝政,而皇上,卻固執的意欲將帝位傳給他,惹得諸王蠢蠢欲動,朝綱漸漸混亂。
她寬大衣袖的手慢慢的握攏,手心漸漸冒出冷汗。然而已經別無選擇,現在的她沒有後路可退,隻能咬牙向前。她要知道她是誰。從很早的時候她就知道,她並不是夏侯家真正的孩子,所以她可以理解為何自己從來不受寵,她對那裏沒有感情,而她無意間卻聽到,她自小就是從宮中被抱到夏侯府的,自然,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隻能進入那個高不可攀的皇宮。如今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機會。
凜冽的寒風從微啟的珠簾處吹進,夏侯明月不禁一個輕顫,身上漸漸開始感覺到涼意。車輦之外熱鬧非凡,人聲沸頂,不稍片刻便停了下來。
喜娘掀起珠簾將她從裏麵攙扶出,慢慢的走入太子府中。金碧輝煌,燈火通明,她想該是異常恢宏壯麗的吧,然大紅喜怕下的她看不真切,隻能低首不語。
夏侯家沒有一人進宮參加喜宴,她也樂的輕鬆,繁文縟節之後就被攙扶進了內殿,帶著淡淡的藥草味道,有些好聞。夏侯明月不禁閉上眼睛,享受著這樣細微的安寧。喜娘將她扶至床榻,而後悄然退下。偌大的宮殿瞬間便隻剩夏侯明月一人,她忽然感到驚慌,竟是沒有了剛才的鎮定自若。
窗外的冷風輕輕流淌過她的周身,裙角微微飄蕩,紅燭搖曳在風中,散發出詭異的光芒。細碎的腳步聲忽而傳來。她緊張的坐直了身子,該來的總是要來,斂了斂心神,慢慢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