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2)(1 / 3)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太累了,就把車停下來,那是一條窄路,聶宇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把車開進這裏來。他找了個空地把車停下,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淩晨時分,前後左右隻有路燈清冷的光影,連過路的人都沒有。天氣涼起來,樹木開始落葉,夜靜得隻有風吹過樹梢沙沙的聲音。他覺得困意一陣陣襲來,於是把座椅放倒,外套往身上一搭,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卻做了很多夢,大部分都是小時候,自己在父親的膝下玩耍,後來模糊又覺得不是自己小時候,夢裏的那個孩子其實是孫平,他依偎著自己,軟聲軟氣地叫自己聶叔叔,又問爺爺為什麼不跟自己視頻了,他是不是很忙。

聶宇晟覺得心酸,還沒有跟孫平解釋清楚,他就已經醒了。

天已經朦朧亮了,他睡得全身骨頭疼,到底是三十歲的人了,在車上蜷一夜,脊椎骨都發酸。他掀開外套坐起來,突然發現這是哪裏。這是談靜家小區外頭,那個破破舊舊的老公房小區,周圍一片都是這樣的房子,所以路很窄。他曾經在這裏等她等到天亮,就是在知道孫平真正身世的那個晚上。

沒想到自己會把車開到這裏來。

年少無知的時候,也說過甜膩的話。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後來漸漸知道,這是一種已經無法企及的幸福。談靜早就走了,自己已經失去她,再多的痛不欲生,也不過是心底的傷,一觸就不可收拾,隻好努力地回避和忽視。

可是在真正覺得累了、倦了、困了的時候,卻下意識想要尋找,有她在的那個地方。

聶宇晟把外套重新穿好,啟動車子回家去。他在車內睡得一身汗,所以到家就洗澡,洗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擱在外邊的手機在響。這種時候他不敢漏接一個電話,立刻抓起浴巾跑出來,隨手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泡沫,看到號碼顯示是香港薑律師的電話,這麼早律師就打電話來,八成是好消息,他於是很高興地接了,問:“是爸爸保釋的事有眉目了?”

薑律師說:“聶先生,請您要鎮定。”

聽到這句話,聶宇晟的心就猛然往下一沉。他不敢往最壞的地方想,隻是緊緊捏著毛巾,說:“什麼事你說吧,我聽著。”

“聶董事長今天淩晨時分突然昏迷,因為是深夜,所以早晨才發現,醫生在羈押所進行了簡單的救治,但沒有明顯效果,於是用急救車將他送到醫院……”

聶宇晟聽到有什麼聲音在格格響,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牙齒,他把那條毛巾都快要攥成結了,他是一個外科醫生,知道聶東遠的病情,這時候昏迷代表什麼,不言而喻。從淩晨到現在,他無法想像父親的狀況,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孤零零地躺在那裏,一直到天亮才被醫生發現。薑律師在電話裏的聲音變得極其遙遠,模糊得他幾乎聽不清楚,直到薑律師又重複了一遍,他才聽見:“急診醫生認為是腫瘤潰破,所以需要立刻手術。聶先生,手術需要簽字,您是否授權給我簽字?”

一瞬間聶宇晟隻想把電話給摔了,又或者想要把眼前所有的一切東西,統統都掀翻在地。他像是回到小時候,小小孩童麵對整個世界,隻有一種悲憤到極點的無力。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樣?聶東遠臨走之前,還是好端端的。每次做完化療,再難受他也不會表現出來。很多時候他都覺得父親的病沒有自己想像的嚴重,腫瘤和肝膽的主任也都一再跟他保證,聶東遠的情況不錯,相對樂觀,保持治療,最近幾年都應該沒什麼問題。

“聶先生?”薑律師放緩了聲音,問,“您需要馬上趕過來嗎?還是您先授權讓醫生動手術?”

聶宇晟覺得嗓子眼兒裏像噎住似的,呼吸困難,說話更是吃力,他說:“先做手術,我會盡快趕過去……”說完這句話,他才發現自己哭了。他用毛巾擦了一把臉,他不能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他放下電話就去收郵件,薑律師發了授權書給他,他簽字再傳真回去。來不及去辦港澳通行證的簽證了,他抓起自己的護照,打給秘書:“最近一班去香港的飛機,你給我買票。我沒有通行證簽注,你還要買張香港中轉的國際機票,讓我出入境。我的護照號碼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