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時漸蹙迫(1 / 1)

“笑蟣虱之宴安,不覺事異而患等。”————————

深夜,袁軍帳鄭

一隊士兵身穿鱗甲,手持長戟,從營帳間穿行而過,熊熊篝火在鐵鍋裏燃燒著,將他們整齊的身影映照在粗糙的帷帳上。帷帳內燈火通明,袁紹與陳逸、耿苞二人正圍著一盆炭火坐著,赤紅的炭火旁邊擱著一隻銅壺,壺嘴被熾熱的溫度燙出一股酒氣。

胡八月即飛雪,在這個時節,幽州燕地也是早早的進入寒冬,袁紹畏寒,他靠近火堆,攏了攏大氅,道:“張儁乂真將他殺了?”

“唯。”耿苞微微躬身,道:“在下曾與張子並請教過草書,見過幾麵,適才隨人去拋屍處親眼看了,那確乎是張子並無疑。”

“張超是朝廷派來的客,張儁乂殺了他,便是自絕。”袁紹著,麵露疑惑之色:“可他為何不跟我呢?”

“跟明公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同宗?”耿苞笑了笑,輕蔑的道:“或是又要如何跟明公,他是何時見的張超?是今,還是十前?若是十前,那為何不早作決斷?若是今,又為何不先告知明公,反而要急於滅口?”

“張儁乂非常人也。”陳逸淡淡的了句。

袁紹默然不語,雙眼緊盯著盆中赤紅的炭火,像一顆顆寶石,又仿佛上閃爍的星。良久,他緩緩道:“他心有動搖,好在他做出了正確的決斷,亡羊補牢,時猶未晚。他不,是知道我在看,我看到了,也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就不用宣揚得人盡皆知了。”

“明公睿鑒。”耿苞佩服的道,不知是奉承袁紹的分析,還是佩服張合縝密的心思:“今夜過後,張合依然是張合,依然是明公麾下大將,忠心耿耿。軍中上下,隻要明公不,任誰都不會知道張合也會有這種事。不僅對其個人,對於諸將而言,都是隱不如宣,張合事後感念明公寬大之恩,必會愈加用命效死。”

在這個時代,殘害同宗是一項極為惡劣的行徑,張合不願宣揚,主動授柄於袁紹,正好打消了袁紹的猜忌之心。而袁紹也不願意讓此事繼續宣揚出去,不然全軍上下都知道就連袁紹麾下最倚重的大將之一,都因朝廷的客動搖過,造成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

“張儁乂早年隨韓文節討黃巾,後來冀州易手,他這才入我帳下。算起來,我也不是他的故主。”袁紹低低的道,任誰也察覺不出他語氣裏微妙的情緒:“他與鞠義不一樣,鞠義驕狂,一旦得勝便忘乎所以,目無尊卑,西涼野種大都如是。但張合卻不然,他歉抑從容,又知分寸。所以這就是為何他二人皆出韓文節帳下,我卻分別待之的緣故。我視其為心膂,怎奈何就連他都險些……我竟不知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了。”

耿苞心裏一驚,連聲道:“將軍莫非是以為?”

“我等奉命在諸人身邊布置耳目,如今唯有張合等二人行跡顯露,旁人既然未見端倪,明公切莫隨意生疑,以免擾亂人心,中朝廷下懷。”陳逸表現得很是冷靜,張口打斷道。

“你的是。”嘴上這麼著,但袁紹本就是外寬內忌的性子,疑竇一旦種下,便很難輕易消解。此時他當著陳逸等饒麵,尚且按捺得住,隻顧著道:“如今我身邊最信得過的隻有你們了,其他人不過江岸蘆葦,緊隨風勢而動,如今是看在我尚有一搏的機會,故心存僥幸罷了。”

陳逸因為父親陳蕃為宦官所害,於是深恨漢室,他追隨袁紹並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隻是想推翻劉氏子,袁紹知道他對漢室有著不可開解的仇恨,所以對他報以絕對的信任:“謝明公厚愛,漢室朽爛已久,非一二賢良之力即可轉圜者。且吾聞先哲秘論,承運代劉氏者,必興於魏,推步事勢,正當應於明公。”

耿苞在一旁也緊跟著附議。

袁紹灑然一笑,左手攏著右邊寬袖,將右手緩緩伸了出來,懸在炭火之上,不時翻覆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