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很久沒見過月亮了。以真這陣子都沒有時間的感覺,現在看見月亮,才驚覺時間的流逝。因為以真記得在和子蕭去蒲石鎮的火車上,曾經看見過那渾圓無缺的月亮,而現在,月亮皎潔如昨,但已經悄悄地偏了一邊臉,就象一個牙疼的人,半邊臉腫得胖胖圓圓,半邊臉卻瘦瘦地削了下去。“哦,一定已經過了十五了。”以真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裏,這些日子,一直都在雲裏霧裏,是該好好梳理一下思緒了。
以真想著,一邊任思緒如天馬行空般飛揚,一邊隨意地打量著房間,房間不大,隻一床一椅一窗,便無它物,潮濕的泥地散發出一股泥土的腥氣,隻有從高窗中掉落一片銀白色的月光,這月光落在地上,便被黑黑的泥地吸得一幹而淨了。
一切靜默著,隻有婆婆那驚天動地的鼾聲在屋子裏盤旋回蕩著。
忽然,那片銀白色的月光蒼白得仿佛要把黑色的泥地漂白一般,這白色忽然加濃了很多,以真忍不住把眼睛盯住那塊白。
很明顯,正在發生什麼變化,從那地下湧出很多白色來,濃濃的一大團,在泥地那邊翻騰著,一點一點長高著。
以真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走了過去,才發現在月光籠罩下的那塊泥地裏竟然長出一片奇異的植物來,這植物長著白色的葉子,哦顯然這不是一株植物,而是一簇類似蘑菇之類的菌類。這奇怪的一大簇菌類在月光下蓬勃地長著,有著月光一樣清冽的顏色。
“這是什麼呢?”以真心裏想。它是那麼美,在月光下,盡情舒展著自己的身軀,以真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碰觸了一下。
“噗嗤。”那碰觸之處,仿佛忽然受到驚嚇一樣,發出輕輕的噗嗤聲,伴隨那聲噗嗤聲,升騰起一股白色的煙霧,在煙霧中,飛出來無數白色碩大的飛蛾,那飛蛾撲扇著翅膀猛然向以真撲來。
“呀,呀。”以真一看見那些飛蛾迎麵飛過來,便忍不住叫起來,一下子跳了開去。而飛蛾們也隻迎著以真飛了一下,便折向高窗子外的月亮飛去,仿佛月光有著更大的吸引力。一些白色的粉末隨著飛蛾扇動的翅膀飛了起來。
嗤,一聲響,地上那奇異的蘑菇在噴出飛蛾之後,仿佛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發出泄氣一般的聲音,迅速枯萎了下去,軟軟地掉落在地上,瞬間滲透進那潮濕的泥地裏,仿佛什麼都不曾有過一般。
而那些夢幻一般的飛蛾繼續高高飛著,隻有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飄揚著,飄揚著,這粉末不可避免地掉落在以真的手上。
一點灼熱。這是最初的感覺,以真驚覺到異樣,這粉末已經落到了手上的皮膚上,趕緊猛甩手,想把這些許粉末甩下去。但是為時已晚,這灼熱的感覺慢慢蔓延上去,從手上的皮膚沿著神經爬了上去,轟一聲就如一把火燒上了腦袋。
熱,熱,很熱,大顆的汗滲了出來,掉落在地上,以真眼看自己的手從手指開始,慢慢地消失了,手掌消失,接著手腕,然後整條手臂都消失不見了。
“呀,呀”以真望著自己消失的手,終於忍不住崩潰,一下子坐在地上,歇斯底裏大叫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這慘烈的叫聲終於把鼾聲打得驚天動地的婆婆給驚醒了,她懶懶地擦擦眼睛,從睡夢中施施然醒轉了過來,詫異地看著以真。
以真驚慌失措,顫抖著說:“我的手,我的手不見了。”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甩甩手,咦,這手雖然消失不見,但手的感覺怎麼依然存在呢。目光所及,消失依然在發生,從失蹤的手臂延伸上去,延伸到胸脯,延伸到腰部,以真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美好胸脯變成一片虛無消失在冰冷的月光之中。
“呀呀呀”以真的聲音已經漸漸變得微弱,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美好的身軀沒了,也許,接下去,消失的該是自己的眼睛了,那美麗的眼睛以真一直引以為豪的眼睛,難道就這樣消失?
“婆婆,婆婆。”以真終於把目光投向婆婆,可婆婆就這麼端端站立的,微笑著看著這一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