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喬子琴驚覺了：學校有汽車嗎？回頭朝外看去，一車一車的黑製服人從圍牆外經過。路上見識太多，馬上覺得大事不好，跳下來對胡曉曉說：“快把喊口號的學生叫來——有急事！”
\t“什麼事？”
\t“警察抓你們來了——”
\t“不會吧？”胡曉曉茫然地搖搖頭，還是衝過去告訴了那個拿鐵皮喇叭的同學。
\t那個男生馬上擠進人群，朝主席台跑去，一邊跑一邊對人群中喊道：“警察來了——趕緊疏散——”
\t這邊，胡曉曉緊張地問：“警察來抓演講的人嗎？憑什麼？”
\t喬子琴說：“以共黨聚眾鬧事的名義抓人……”
\t“喬大姐，你快到宿舍門那裏等我，快過去。”
\t“你怎麼辦？”
\t“你的衣服跟我們不一樣，他們看見了，肯定懷疑你是共黨。”
\t萬一其中有軍統的人就壞了，我躲還躲不及呢！她趕緊往回跑，躲進了宿舍區。想想擔心胡曉曉，又從小門探身望著操場。
\t台下人已經跳到台上了，對演講的人說了幾句話，跟著喇叭裏已經變成另一個人的聲音：“同學們，趕緊疏散！有人要破壞我們學生抗日吧運動，大家趕緊走——”
\t他這邊說著，那邊汽車已經開進廣場。車上下來一群群警察，頓時口哨聲、叫喊聲、跑步聲混雜著響起。
\t操場上炸了鍋一樣，學生們四處奔跑，喊聲叫聲哭聲都有。
\t喬子琴想不通，難道抗日有罪嗎？警察不去打日本鬼子，來抓學生幹什麼？即使夏勇是共黨，他製造小火輪觸礁沒有錯啊，他將軍用物質給新四軍也沒有錯啊，他動員學生抗日更沒有錯啊……
\t她擔心胡曉曉的安全，緊緊盯著跑來的胡曉曉：她帶著一個男子，兩人並肩跑進門，果然是夏勇。
\t“快來——”她閃到一旁，等兩個人進了門，與她後麵的人打了個照麵，詫異地問，“是你？”
\t“喬醫生？”小夥子俊朗的麵孔愣了一下。
\t胡曉曉詫異地望了他們一眼，低聲吩咐：“把門關好——”
\t說著已經帶夏勇跑到宿舍裏麵去了。喬子琴跟在後麵也跑進教工樓，進了胡曉曉的家，三個人才喘了一口氣。
\t兩人相互問，幾乎是異口同聲：“你怎麼在這裏？”
\t“你們怎麼認識的？”胡曉曉問。
\t夏勇站定，伸手向喬子琴指指：“湖城磯山醫院的醫生，我們一條小船兒坐到平天湖……”
\t“同舟共濟的人啊！”胡曉曉眨眨眼，“你們都不是學生？”
\t喬子琴說：“我不是說過嗎，我已經從醫學院畢業兩年了。”
\t“我畢業三年了，曾經是東北水運學院的學生……”
\t胡曉曉張羅他們坐下說話：“難怪你們經驗這麼豐富，原來你們都在社會上打拚過……”
\t“抗戰讓我們成熟起來了……”夏勇笑容裏有幾分擔心，“我還是到學生宿舍去吧，否則，會影響你們……”
\t胡曉曉說說沒事，她爸爸是教授，堅定的抗日分子。
\t“還沒見到他哩，”喬子琴對胡曉曉說，“我們這些不速之客來，還是你對父母講一聲好。”
\t她點點頭，把電扇開著，說去給他們燒茶，再跟父母說一聲。
\t房間裏隻剩下兩人，一個英俊的男人和一個美麗的女人，似乎有點尷尬，都有許多話問對方，又不知從何說起，大難不死，對兩人來說都是奇跡。
\t本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有了同船共濟的經曆，便增加了一份親切。
\t還是夏勇先說：“船翻了以後，其實我最擔心你，因為一船人當中，就你一個女性，怎麼上岸來的？”
\t那段經曆刻骨銘心，可是拯救她的人又是坑害自己的人，也是奪去所有人為之護衛東西的人，這真是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的事情。
\t見她有些躊躇，他先做自我介紹：“幸虧我們船已經到了湖邊，我是在圖們江邊長大的人，從湖水裏上岸當然不在話下，還有哪些人活著？”
\t對方打開了話匣子，喬子琴說：“我見到的，有江龍，詹姆斯，陳大煙袋，還有船長……還有……王霸。”最後她又補充了這一點。
\t“你遇見了這麼多人？大家真是幸運呀。”夏勇見她的神情還有幾分恍惚，於是介紹自己，“我需要回輪船公司述職，可是在湖水裏皮箱掉了，也隻有一路步行。沿途遇上了一些流亡的學生，我們像滾雪球一樣，隊伍越來越大，再做些救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