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靜靜的看她:“你要什麼?在哪兒?我給你取!”聲音低沉而潺緩。
她忽然想笑,他敢情是以為我想喝水了?
這般一想,她忍不住笑起來,於是帶了幾分惡意的看他:“是讓我不會懷孕的藥……”
他的身子忽然便僵硬了,慢慢的鬆開了手,別過眼去。
她伸手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開始翻箱倒櫃的找著東西。
那東西原是在南嶽配的,卻在中虞用了,如今居然又在這裏用上了。
她忍不住一笑,世事果然多諷刺,在北軒的宮中服用在南嶽配的藥。
找了一會,她終於蹙了眉,幾個日常用的箱籠中都並沒有。魚兒素日是仔細的,這種藥本也是難以啟齒的東西,想來是壓到箱底去了。
床榻上忽然響起一聲充滿怒意的聲音,壓抑而低沉:“你夠了沒有?”
她冷笑著轉了頭,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著:“臣妾之所以這麼做,豈不正是為了皇上能江山永固,社稷長存麼。皇上實在也該幫著臣妾一同找上一找的!”
我終究還是控製不住,還是糊塗不了嗬……
她譏嘲的想著。
榮瑜在鳳儀宮正殿門口逡巡,時已近寅時正,殿內還沒有絲毫的聲響。他微微的猶豫的一會,終於還是悄悄的進了殿,寢殿內一片淩亂,箱籠橫陳,箱櫃都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敢多看,隻是走進床榻前,低低的叫了一聲:“皇上……”
微曦的晨光透過低垂的帳幕,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床榻上有人輕輕的動了一下。
“今日免朝……”淡淡的聲音平靜的傳了出來,沒有一絲波動,也沒有一絲睡意。裏麵的人顯然是完全清醒的,絕不似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
榮瑜吃了一驚,因聽得真切,也不敢多問,隻應了一聲後便迅捷的退了下去。
殿門外,蕭離的隨侍女官安雅睜大了眼,吃驚的看著榮瑜:“皇上當真說了免朝……”
榮瑜點了點頭。二人對視一眼,各自默然。
這是今上自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免朝……
寢殿內,蕭離伸手撥開覆在賈襄麵頰上的一縷發絲,她睡得很沉,靜靜的蜷縮在自己的懷裏。沒有冷嘲熱諷,沒有昨夜****後淡漠的疏離與尖刻的言辭……
他有些悵然的笑笑,不管怎樣,她終於還是低頭了。
擁在一起互相折磨,至少也比冷冷的相互遠望要好得多……他微微的眯起眼,含煙,朕其實真該感謝你才是……還有你……虞嫣……
懷裏人有些不安地輾轉了一下。他聽到她迷迷蒙蒙地喊了一聲:“魚兒……”
想是沒有應答。她輕輕地哼了兩聲。又叫道:“明嫣……”
他有些好笑。低了頭看她。想是睡地有些迷糊了。她蹙了眉。有些微微地不滿。長而微翹地睫顫了顫。迷惘地睜開眼來。卻毫無防備地直直地撞進他地眸中。
她驚了一下。原先迷蒙地眼頓然一片清明。清明到近乎戒備:“皇上怎麼還沒去早朝?”
他定定地看著她。有些失望。卻並沒表現出來。抬頭替她理了理發絲:“想多陪你一會……”
她於是點點頭。清淺一笑:“臣妾謝皇上隆恩。不過還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才好!”
這話說得極其溫婉得體,表情卻是懶懶的,笑容中更是充盈著毋庸置疑的譏嘲。
他抿了唇,壓下心中火氣,平和道:“梓童果然不愧是一國之母……”
她挑一挑眉,徑自起了身,喚道:“明嫣……”剛隻喚了一聲。忽然想到明嫣對蕭離畏之如虎,若是喚了她來梳頭,她見了蕭離必定畏首畏腳。手軟腳顫,豈不是白白苦了自己。這般一想,忙改口喚道:“秀迎……”
明嫣早在殿外候著,一聽果然叫了自己,不由地皺起了俏臉,苦兮兮的看了秀迎一眼,然後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態度慢慢往裏蹭去。秀迎還來不及取笑她,卻聽得裏麵又在喚自己,不由怔了一下。便也跟了一同進去。
眼看著身邊的明嫣伸手拍了拍她自己的胸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秀迎不覺莞爾。
二人進殿行禮畢,又捧了水來服侍漱洗。賈襄便喚了秀迎梳頭,轉頭看到麵色僵硬的明嫣,畢竟好笑,便又將她支了出去照看小公主。
蕭離竟斜斜的倚在床榻上,靜靜的看她梳頭,神情之間卻無絲毫不耐。
饒是秀迎是服侍慣了韓嬪地人。卻也不曾經曆過這種皇上在後參詳梳頭的陣仗,手下也不免失了分寸,幾次扯重了賈襄的發。賈襄暗暗地歎了一聲,隻得忍著。這一個頭,倒是花了平日雙倍的時間方才梳得好了。
賈襄看秀迎臉色都已嚇得白了,隻差沒有跪地求饒,心中也頗不忍,隻是揮手令秀迎下去傳早膳。蕭離忽然笑了笑,淡淡開口道:“梓童宮裏這個宮女。梳頭實在梳得一般!”
賈襄猛地一怔。旋即意會到他竟是有意為之,不由冷笑了一聲。譏嘲道:“皇上隆威,震懾四方,小小宮女,在皇上麵前自是隻有俯首稱臣,手軟腳軟的份。”
蕭離聽了這話,不由笑了起來,竟起了身,走到她麵前,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朕年少的時候,也學過梳頭,改日得了閑,也來幫你梳上一梳……”
賈襄愕然。
偏殿中,蕭智淵手中拿了一塊桂花糕,哄著笑笑。
笑笑扭動著身子,嘟著嘴巴,隻不理他。大眼裏水光盈盈:“我要秀迎,我要母後……”
明嫣苦著臉,挫敗的看著她。她平日裏並不時常跟笑笑在一起,閑了的時候偶爾也會逗一逗她,論起關係的親密,她自是遠遠不及秀迎。
蕭智淵也是手忙腳亂,這個妹妹往日與他是極親的,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
明嫣忽一抬頭,眼看著秀迎已過來了,不覺又驚又喜,忙叫道:“秀迎……秀迎……”
秀迎歎了口氣,看出他們的窘迫,因過去一麵抱過笑笑來哄著,一麵道:“剛才已傳膳了,大殿下且一同去用膳罷!”
蕭智淵應了一聲,有些遲疑地問了一句:“秀迎姑姑,聽說……父皇今兒免朝了?”
秀迎苦笑起來:“可不是,今兒我給娘娘梳頭,皇上一直在後麵看著,看得我手都抖了,連扯了娘娘好幾次頭發……”她轉頭瞪了明嫣一眼:“娘娘畢竟還是疼你,怕你吃苦頭,特意喊了我去梳頭,卻幾乎將我嚇出毛病來……”
韓嬪死後,秀迎一直住在明華殿中照看蕭智淵兄妹,於他們,其實不啻親人,說話便也隨意的多。蕭智淵聽了這話,便垂了頭,眉目間若有所思。
明嫣則是苦著臉,低聲道:“皇上跟娘娘倒是和好了。往後我們可怎生是好?”
秀迎笑著拿手打了她一下,低罵道:“不可胡言亂語,口無禁忌,當心惹禍上身。”
“宛然如今怎樣了?”疲憊的攜了虞璿從琴室走了出來,一眼便見了正在殿外同明嫣說話的榮瑜等人。她蹙一蹙眉,知道蕭離必然在殿中,於是抬手摸了摸虞璿地頭,溫和道:“今兒本打算留你一同用膳的,既然皇上來了,你還是自己回宮去罷!也免得不自在。”
虞璿點了點頭,行了一禮,便自去了。
賈襄看著她離去的小小身影。倒是忍不住發了一回呆,這才舉步回了正殿。
殿內,蕭離正坐在那裏,見她進來,便吩咐了一句:“傳膳罷!”
他早間雖免了朝,用完早膳後,畢竟還是去了一次禦書房,見了幾個重臣。商談了一些事情,又批了折子,眼看著快到中午了,便又回了鳳儀宮。
賈襄向他行了禮,便在他一邊坐下,眉目慵懶,神情倦怠,話也懶怠多說一句。
蕭離微微一笑。見她慵倦,不覺憶及昨夜的需索五度,心中憐惜頓生,溫和道:“既然累,又何必還去教什麼琴,宮裏琴師多有,朕令他們挑一個時時過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