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等人所中之毒。有效期大約還有半月。時間上該是足夠了。
一時正想得入神。忽然便覺有人靠近。急急抬眼。卻是蕭離。她怔了怔。便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勉強道:“皇上是何時到地?”
蕭離一雙深黑的眸子隻靜靜的看他,眸中閃動著古怪的光芒,半晌才淡淡道:“剛到!”
賈襄笑得有些生澀,這個男子,她以前想到他便總覺得害怕,總覺得他的眼神幾乎便能將人看穿,如今見到他,卻更多了幾分緊張之感,一種無言的壓力。若說嶽離涵如水,無孔不入的滲入;這個男人便是冰中的火,離著略遠感覺冰寒刺骨,靠著略近又實在灼人。
她僵了一會,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皇上……”
蕭離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竹簫,略略把玩了一陣,忽然道:“淩雲鴻腰裏的那管白玉笛,是你送給他的?”
賈襄心頭一驚,抬頭看他,半天才道:“是!”
蕭離淡淡道:“去拿回來!”他神色安然,說的卻是斬釘截鐵。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便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冷冷道:“謹遵聖諭!”她不願再與蕭離多說,徑自坐回窗前。
窗外,一雙蝴蝶翩然飛過,輕輕盈盈,雙雙對對。
身後響起蕭離平穩的聲音:“今日天氣不錯,馨兒可願意陪我去鳴翠湖賞荷!”
賈襄一怔,這才想到,原來已是盛夏了,該是接天蓮葉,映日荷花的時節了。不覺恍惚的想著,去年這個時候也是深陷麻煩之中,誤過了賞荷時節,想不到今年,又險險誤過。
隻是……與蕭離同去賞荷,她實在並不以為那是一件賞心樂事……
她搖了搖頭,淡淡道:“承蒙皇上厚愛,隻是我今日實在身體不適!”
她聽到蕭離在笑,音線低沉而醇厚,這個男人,實在有一副魅惑人的好嗓子。
“馨兒,你可知,何謂金口玉言?”他和聲問道,聲音不焦不躁,便那麼緩緩道來,她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張力壓迫著她。
她抿緊了嘴,極力的控製住自己,慢慢道:“原來皇上是在頒旨……倒是臣妾愚昧了!”她慢慢起身,走至妝台前,拿了象牙梳子,攏一攏發,又小心的戴好帷帽,磨蹭了好一會才跟了蕭離出了院子。
院子外麵已備好了馬車,有幾個侍衛看到了蕭離麵上竟無意外之色,反恭謹的躬身行禮,她心中一跳,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疏忽了什麼。
是嗬,太疏忽了,一直以為他們高來高去,沒想到……他早跟長公主暗通款曲了罷!隻是不知道,長公主究竟知道多少,關於自己的身份!她默默想著,眸光迅速在幾個侍衛身上轉了一圈,有幾個人,她從未見過,絕不是第一批由長公主安排進來的護衛,她肯定的想著。
蕭離先上了車,微微欠了身,伸手給她,她雖是滿心不願,終究還是將手遞了過去。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了她的玉手,掌心寬厚而溫暖,指節上有微微粗糙的繭子,是筆繭。他將她拉上車,外麵有人闔上了車門。
車廂其實很大,很寬敞,但是與他坐在一起,她卻隻覺得車廂竟是這般的狹窄,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她覺得,她從未這麼想念過謝藍衣,以前,即便是生死關頭,她也沒有這般希望謝藍衣能在自己身邊。
他並沒有鬆開手,隻是一直握著她的,她極不自在的動了一下。
車子在緩緩前行,他忽然笑了笑:“馨兒,你說過,愛是毒,情如鴆,讓你一直不敢舉杯……”
她心裏又是一驚,果然是虞嫣,這話,她隻對她說過一次,甚至連謝藍衣亦不曾說過。
“朕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你能說出這種話……”
她沉默了一會,平平淡淡道:“馨兒早就死在宮中了,這裏隻有宛然……”她說的是事實,語氣其實亦很平和,話語中並沒有任何的暗示或者隱喻的意思在裏麵,但是,很明顯,他並不如此覺得。
“宛然就宛然罷,隻是改個名字而已……”他不甚在意道,伸手很自然地將她拉進懷裏。她僵硬了一下,默默在心裏念著:忍著忍著,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伸手取下她頭上的帷帽,親昵的撫了撫她的長發,她僵硬的倚在他懷裏,極其不適。這個懷抱其實很溫暖,有些陌生又有些難言的熟悉,該死的熟悉,她無力的想。
她真是害怕這種熟悉,甚至會覺得,若是嶽離涵能在此刻出現在這裏,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奔向他,即使他也絕不是一個好的避風港。
“你變了很多,懂事多了,也……聰明多了……”很肯定的語氣,她能清晰的聽懂他話中的涵義,懂事是好的,他很高興;聰明……未必是好……
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過她的發,很是溫柔。
她卻忽然詭異的想起自己在金華曾經養過的一隻貓,冬日裏,自己常會抱著那隻貓坐在常青藤架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真是好生相似的場景,她不由打了個冷戰。
他明顯的感覺到了:“冷?”有些訝異,畢竟這是夏季。
她掙開他的懷抱,順便抽回手,淡淡的跟他講了那隻貓的故事,故事的終結是那隻貓有一日忽然不見了,她找了幾日,沒能找到,於是就淡淡的忘懷了,再未養過另一隻貓。
他於是低沉的笑了。
“朕的貓,即使朕不要了,也不能給了別人!”他最後道,並不霸氣,她卻覺得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