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裏的茶葉隨著滾水沉浮，氤氳著濃鬱的香味。劍流雲忽然想起了在劍湖宮時，和葉劍心坐在樹下喝茶聊天的情景。
可是那時候不知道他就是葉劍心，所以留下了許多遺憾。
他抬起茶杯，細細抿了一口，香味入口繞齒不散，是好茶。不過他此刻卻沒什麼喝茶的心，因為有些亂。
一旁的雪上清依然冷著臉，不苟言笑。但是她和劍流雲一樣，眼中有著煩悶。
一隻蒼老的手伸過來，拿起他的茶杯，再次注入一道滾燙的茶水。
“真是難得，你們二人一起出現。”智言淡淡笑道。
“都是師祖他們鬧出來的，其實我們兩派本就沒什麼糾葛。”劍流雲淡淡說道。
“本早該放下，卻到今日才明白。”智言感歎道。
雪上清微皺著眉，望著眼前茶杯飄出的嫋嫋水汽說道：“智言大師，我們二人來意你應當是清楚的。”
“我佛宗早已出世多年，如今也不願摻和到修行界的恩怨之中。”智言淡笑道，說著便將茶壺放在了身前的火爐之上。
“衛魔宗已經成勢，倘若放任不管，下一個也許就是你佛宗了。”劍流雲說道，雙眼微微眯起。
“若是衛魔宗一統修行界，隻怕佛宗所期望的天下大同永遠都不會出現。”
“可現在天下也非大同。”智言淡淡道。
“至少現在修行界和普通人之間有著距離，也不會幹預凡間帝王家的事。一些普通人也還有著希望，倒也不壞吧。”劍流雲說道。
智言笑著搖搖頭說道：“並非如此。修行界中講究天賦，天賦極差的人，比那些天賦好的，就有著先天優勢；在凡間，普通人也講究著家世如何。”
“但也不乏資質一般，實力卻不錯之人；更有著依靠自己努力，而改變命運之人。”
劍流雲說完，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師弟葉劍心。他的天賦比普通人稍好，並非是真正的天才，之所以修為極高，乃是因為他努力，隻是依然沒有改變他的命運。
智言似乎看出了什麼笑道：“劍宗主，你說的這番話，隻怕連你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吧。”
“若是天下血流成河，可是佛宗所願看到的。”雪上清突然說道。
“天下自由天下的氣運，今日血流成河，明日便可四海升平。”智言搖頭道。
“那你佛宗一直言稱渡人，便是這般不管不顧的渡了？”
“衛魔宗傷一個人，我佛宗便救一個人，這也是一種渡人的方法，不一定要刀兵相向。”智言說道。
劍流雲聞言猛然站起身來，推開了房門，一陣涼風吹進來，讓他精神舒爽。
智言望著他的背影說道：“劍宗主，要走了嗎？”
“不，隻是覺得在這麼小的屋子裏，放著一爐火，有些悶熱，散散氣而已。”劍流雲回過神來坐下說道。
“不知大師覺得是開門舒服些，還是關門舒服些。”
“那要看是什麼時候了，若是現在，我覺得關門要舒服些。”
“我倒是覺得開門要舒服些，將濁氣排出，換來新的空氣，就像修行吐納一般。”
“廢氣自然是要排出的，可若是劍宗主不知這氣是廢是好，那當如何？”
“將其限製在角落觀察，不讓其擴大。”
“若是限製不住呢？”
“排出去。”劍流雲回答地斬釘截鐵。
智言忽然笑出聲來說道：“這有多少年沒見劍宗主你這麼不淡然了，感覺你又回到了年輕時候一般。說不準，廢氣以後便寶了呢？”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隻是若千萬人斬，放下屠刀還能成佛，這佛也來得太簡單了些。若是把拿刀的人殺了，救下千萬人的功德，還比不上感化一人嗎？”
“屠刀並非真屠刀，成佛也並非真成佛。”智言說道。
“可莫有一現在舉起的，便是屠刀。”劍流雲盯著智言說道。
“不錯，修行界大亂，普通人便會受到極大的影響。”雪上清接口說道：“莫有一遲早會對付楊家，可楊家除了修行者之外，更多的是普通人，是守衛中原邊疆的將士們。”
智言忽然不說話了，因為他又想起了昨夜來找他的楊家主母，楊啟彥的發妻。今天一早她便離開了佛宗，因為楊家傳來了一些不好的消息，需要她去處理。
“智言大師，說起來你算是我和雪掌門的前輩，經曆的事比我們多，應當很清楚衛魔宗此舉會帶來多大影響。我劍流雲閑雲野鶴慣了的人，都不得不站出來。你佛宗自詡慈悲為懷，就忍心看著天下大亂嗎？”
智言歎息說道：“屋外那棵樹已經幹枯，卻沒死，明年春天便會再次發芽，夏天枝繁葉茂，秋天金葉飄舞，冬天又枯。這不過是個循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