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流觴大叫一聲,隨即撲上前抱住渾身虛脫的絕空師太,絕空對她淒慘的笑笑,“我害了人,這是我的報應……”
“蘆荻……我的傻妹妹……”魔王上前一步,卻發現腳步虛浮,又上前三步,發現胸口的氣息已經不穩,於是伸手按住胸口,嘴角裂開一道無奈的笑容,這笑容之中,似乎也有解脫的意味。
“父王……”意識恢複清明的暗夜籮最先察覺魔王的不對勁,用淡如雲煙的口氣對著正在低頭調整氣息的魔王細聲慢語,“您受傷了。”
口氣淡得像飄散了的茶香,仿佛在陳述一件過去很久的事實。
魔王倏然間抬頭看向她,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陌生,仿佛從不曾認識她。
“是啊,父王你怎麼了?”暗夜菁也迎了上去,隻是在看到自己胞兄痛苦的眉目之後,似乎明白了其中緣由,擔憂的神色瞬間變成了哀默。豔麗的容顏依舊,隻是在抬眼望天的時候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力不從心。
母親瘋了,博雅世子失蹤了,父王病了,魔師叛亂了,這魔王府……也該風雨飄搖了。
誰來庇護她,暗夜菁的心,隱隱的有些痛了。
“蘆荻……”魔師哽咽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子,失聲大叫,用痛苦的眼神望了一眼被點了穴的風婆婆,臉上的表情比在場的氛圍更加的蕭瑟。
情之一字,直教人嗟歎終身。
那一年遇見,成了他後半生最美的思念,可是那一聲,卻誤了他一生。
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不會想著篡位,也不會鬱鬱終生而不得歡。
前半生,總做著將暗夜羅刹拉下馬獨占他嬌妻魔族第一美女——風萱凝的千秋大美夢,後半生則發了瘋的想她、找她,奪位……隻成了一種習慣,成了一種在無妄痛苦時用以慰藉的動力。
他愛美人勝過江山,卻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在處理族中事物上。他思念美人數十年,可一朝再見,自己夢牽夢縈之人對自己卻恍如不識。
他,從未占據過她的心,又如何能讓她牽腸掛肚。
這份情,何嚐不雞肋。
魔師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好疲憊,他已分不清自己愛的是誰,是橋上那個嬌俏的倩影,還是後半生裏回憶著的那個絕色女子。
有時候,相見,不如不見!
“啊——”魔師用盡渾身力氣衝破加諸在身上的那一條柔絲網,緩步來到絕空師太麵前,眼波無限深沉,用沙啞而空絕的聲音開口,“我一生做錯過無數事,但我都以身不由己回應,唯獨一件事我肯認,那就是……我負你是真。”
絕空師太的臉上綻放出了一朵淡然的水蓮花,在流觴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然後揮揮手,示意流觴等人散去。
寧遠與流觴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大家都默默的散去。
“謝謝你,始終那麼懂我。”魔師對著絕空師太由衷的笑。
“不客氣,送佛也隻送這最後一遭了。”絕空師太也回之以淡然的笑。
夫妻一場,雖然相親不相愛,但是默契如常。
魔師微笑著點了點頭,流觴看了一眼身旁的寧遠,更深刻的明白了為什麼當年那麼多女子都拜倒在了他的青衣布褲底下,因為這麼溫柔的男子,確實令人著迷。
如果一個男子也像魔師這般的對她笑,那麼她的心也定然會沉淪的。
難怪每次燕子磯對她笑時,她都會覺得窩心。
隻是可惜,他還沒能繼承到自己父親百分之一的功力,所以也隻能停留在窩心的層麵了,而不能像魔師那般的讓人著迷、全身心的向往。
夫妻倆相視一笑間,燕無痕的手倏地抓向暗夜蘆荻的脖頸,溫和的笑容一掃而光,轉而是一張眾人熟悉的冷酷的臉,“都給我退下,不然我殺了她。”
被燕無痕挾製住的絕空師太臉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對著眾人搖了搖手示意大家不要上前,魔王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目不忍視的別開了臉。
他唯一的妹妹,像他,對待愛情,也是一樣的奮不顧身、赴湯蹈火。
魔師帶著絕空師太一步步後退,最終退到魔王府的大門口。
“你一輩子利用我。”絕空笑笑,像個小兒女一般的純潔無暇,仿佛時光倒流,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還是那個恃寵而驕的暗夜家小小姐,恃寵而驕的表麵下卻掩藏著一顆柔軟善良的心。
魔師心疼的看著她消瘦的臉龐,一股歉意油然而生,“因為我想活,所以總是把你推出去,讓你別無選擇。”
“我這一輩子能遇見你,也算值得了,隻是今後,施主與貧尼再無瓜葛。”說著朝著魔師點了點頭,魔師也朝著她點了點頭,兩個人溫和而客氣,然後疏遠,最後消散,如天邊的雲一樣。
如果雲知道,相聚的結果隻是相識一場,那麼重來,會不會選擇……不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