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收哥哥,快下來!”
“晴霓,你看,雪這樣灑下來,美不美?”
林雨收騎在樹上,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搖著樹枝拚命地搖晃。紀晴霓穿著粉色夾襖,抬頭望著他,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長長的睫毛被雪水打濕結了冰,一臉的擔心,又生氣又可憐,小模樣兒楚楚動人。
林雨收看得呆住,臉上竟有一絲羞怯,慢慢地放緩了搖晃,乖乖下來。雨收在同齡人中是高個子,五官英俊,尤其是高挺的鼻子,很有小男子漢味道。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嬌小的女孩,道:“晴霓,方才你在雪雨裏,像仙女。”
晴霓一邊撥頭發一邊拍打衣服,嬌聲埋怨:“什麼仙女?你搖下來的雪花都把我弄濕了,衣裳、頭發上、臉上都是雪水。回家娘又要說我了。”
“你就說是我幹的,你娘不會怪我。”雨收一臉得意討喜的笑。
“雨收哥哥,咱們回去吧,天快黑了從莊園到家裏還有一段路呢。”
啟雪城的馮家莊園裏,兩個十二歲的孩子結伴回家。雪很厚,一直在下。林雨收本性張揚,在冰雪裏蹦蹦跳跳,翻跟頭打把式,摔在雪裏惹得晴霓大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不知未來,光景甚好。
紀晴霓和林雨收的父母都是馮大人莊園裏的家奴,已經勞作十年。任憑四季輪回,無論世道如何,兩家都能互相幫襯,平常關係還算親密,隻是兩家的母親有時各有心計。
兩人看到了一排排莊房,晴霓道:“你看這燈火,就知道爹爹娘親在等咱們。”
雨收道:“又能吃好吃的了。”
“沒心沒肺。我走了。”晴霓嬌嗔著,推開了家裏的門。
晴霓的家和所有家奴的家一樣,都是莊園分的,房子不大,東西各一間屋子,爹娘紀耀宗、扶入畫住東邊,帶著半歲的小兒子紀如信;晴霓一人住西邊的小間;東西兩屋中間是夥房,晴霓一進家門,娘親正在盛菜上桌,撇了一眼晴霓道:“又跟林家小子去玩了吧?渾身都打濕了!”
晴霓抿嘴笑,不說話。扶入畫把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抄起門口的小掃帚過來給晴霓掃掃身上的雪,道:“你爹應該快回來了,快幫我把如信抱出來,一家人一起吃飯才好。”
“是。”
晴霓進了東屋,正在炕上的弟弟如信朝著門口的方向爬過來,流了很多口水,伸手夠向晴霓。晴霓抱起弟弟:“小肉團,今天想姐姐沒?”如信開口樂著,仿佛聽懂了姐姐的話,搖頭晃腦。
“孩兒他娘!”
“哎!”
紀耀宗推門進屋,自己拿小掃帚掃去身上的雪。他中等個子,眼睛囧囧有神,眉毛濃黑,很有英氣。扶入畫接過紀耀宗脫去的外衣,讓他先暖暖手,褪褪寒。
晴霓聽到爹爹回家,放下如信就跑出來,邊跑邊叫爹。紀耀宗把女兒當寶貝,抱起晴霓轉了一圈。
扶入畫說:“都十幾歲的閨女了,還跟爹這樣。耀宗你也是,閨女不小了,別總這麼不分長幼。”
紀耀宗放下晴霓,一臉寵溺地說:“我閨女天下最好,最漂亮,最懂事。”
扶入畫笑著說:“也就你這麼看。她跟林家小子出去玩,跟男孩似的。”
晴霓不服氣,辯解道:“我隻有雨收哥哥這一個朋友。別人家的孩子也不怎麼跟我們倆玩。”
扶入畫說:“好了,去把弟弟抱出來,吃飯。”
一家四口,爹爹逗著女兒,娘親喂著兒子,有說有笑。對溫暖的家庭來說,粗茶淡飯也是佳肴。扶入畫看出來了,紀耀宗今晚格外興奮,不知究竟為何事。
飯畢,扶入畫收拾碗筷桌子,開始洗碗。
紀耀宗溫和地對晴霓說:“你把如信抱到西屋待會兒,我和你娘有話說。”
“是。”
扶入畫看著紀耀宗,一臉疑惑。趕緊放下碗,跟了過去。
兩人進了東屋,紀耀宗一臉嚴肅,運了口氣,道:“咱們離開莊園吧。”
扶入畫看著他:“定了?”
紀耀宗看向窗外:“定了。咱們在這當了十年家奴,雖然有屋住,有事做,但都在重複--春耕秋收,養牛養馬,每年上繳莊租差銀和各種貢物。現在就能知道二十年後的日子。我不想孩子們也這樣過一輩子。”
扶入畫轉過頭看著紀耀宗:“可咱們走得了嗎?一日為奴,終身為奴,這是莊園的規矩。再說了,就算咱們能離開,要去哪裏?”
紀耀宗站了起來:“咱們先說怎麼離開這。我和林兄商量了,一起去找李莊頭。正好今年的差銀和貢物交完了,咱不欠莊園什麼,可以走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