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讀(1)(1 / 1)

這天,他家出事了。

他的父親,一名建築工從剛剛開始建的工地上摔了下來。

家裏人都急匆匆的從安徽老家趕了過來,一路上的電話一直不斷,甚至來自移動的數次短信都沒有打斷這一事。他靜靜地坐在大巴的位子上,大把大把的淚流著,我坐在旁邊,給他遞著紙巾,他說著謝謝,我當時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絕口不提。後來在打濕一大堆紙後,他的母親,一名看上去十分滄桑的婦人從前麵走過來,和他說著什麼,終於他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這引來四周人的矚目,前座的嬰兒甚至也跟著哭了出來,嬰兒的母親是個小年輕,一邊哄著孩子不哭,一邊罵著他實在晦氣。我想說人都是有脆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再打擊他,可是我沒有說出口。

後來,他和我說出了這些:他家裏很窮,他爸爸這次出事,可能要花很多很多的錢,他們家沒有錢,全靠爸爸在外麵打工賺的錢養活一家人。他們這次來,把家裏錢都帶上了,聽說很嚴重,所以他會哭的這麼傷心。他說的很少,很亂。我也聽不出什麼也不好深問。隻能默默的再給他些紙巾。

至於之後的事,我也通過各種渠道得知了。

當時還是早上,他的爸爸正和一個老鄉一起上工地,上到三樓樓梯的時候不小心腳崴了一下,一個踉蹌就從旁邊(樓梯旁邊就是外牆,外牆還沒有做好)掉了下去,直接就這樣摔到地上,一小會就是一大攤的血。120來的時候,一幫老鄉圍在旁邊湊著錢,大家都見過這些,知道動手術不便宜,肯定要很多很多錢。唉,都是窮人,又能怎麼辦呢?人剛到醫院就進icu了,沒過半小時病危通知書也下來了,他的家人,在出事一小時之後才知道,還是一個老鄉偷偷溜出工地在小賣部的公共電話那裏告訴的。他們家聽到這個事之後就懵掉了,帶著所有的存折,買了幾張票就來了,一路上向親戚們借錢,一邊打電話給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他的爸爸已經送進手術室了,他的媽媽去交手術費和欠款,一天,就已經用去了將近十萬,他呆呆的坐在手術室外麵,心裏空蕩蕩的,也不傷心,也不開心,腦子亂成了一團麻,又想著當初小時候不聽話爸爸打他的時候,又想著當初爸爸帶他去山上抓兔子的時候,又突然大腦一片空白,眼睛止不住的流著眼淚,早上和爸爸一起走的工友來看他,“小斌不要太難過,工地上的老鄉都在湊錢,早上都怪我,真的都怪我。”一個五十多的男人,也在手術室前麵哭了起來。他張張嘴,也還是說不出來什麼,大家都是苦命人,還能說什麼呢,去怪麵前這個人麼?不,做不到,這是命,這是劫數,不能怪任何人。他更亂了,抓起手機和自己認識的人借錢,他也不知道要借多少,隻希望越多越好,錢越多他爸爸醒的概率就越大,現在有多少錢,他們就能拉回來爸爸多少的命。

手術室燈滅了。

他看見醫生出來,他撲了上去,“我爹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醫生手套上的血把他的黃色衣服塗的一片又一片紅。醫生推開他,和趕過來的他媽媽說著:“您是病人的妻子吧,這個您簽一下,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說完又是一份病危通知書,他聽著這冰冷的話,頭有點暈,而他的媽媽直接跪到地上了,大聲的哭了起來,一邊哭著,一邊向出來的醫生磕著頭:“救救他,救救他,救就我老公吧。”“您不要著急,簽一下吧,我們會盡力的。”她接過來筆,看著病危通知書,又是大滴大滴的淚滾出來,顫抖的手好像拿著閻羅王的筆,哆哆嗦嗦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完就暈了過去,醫生蹲下來掐了她的人中強行把她弄醒,然後就急匆匆的走進了手術室。他蹲下來扶起媽媽,一起坐在手術室前麵,三四個小時過去了,中途幾個護士推著放著血袋的小推車進去,每當這個時候她就跪在那求著醫生們護士們能把她老公的命搶回來。

每當我想起那個時候那個畫麵,實在是忍不住,所幸最後花費數十萬整,搶回了他的父親的命。至此我隻能說,對窮人來說錢就是命,隻有用錢才能搶回來命,世上如此的結局甚少,多數時候都是財去人去,隻是希望大家能多體諒體諒身邊的這些可憐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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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類的同學可以之後和我交流一下。也歡迎投稿,暫擬三百六十五卷(除前三篇預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