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起來的樣子，在蕭笙眼裏是極好看的。就像那帕子掉落的過程，輕盈的，帶著無邊的花夢，撿起來還有餘香。那香氣，濃烈適中，像大雪覆蓋下的紅蓮，嬌豔又不屈服。
蕭笙將水紅色的繡帕放入衣袖中，腦海裏是剛才林穆之嚇壞的表情。不由覺得自己是有些過分了。他不過是想戲弄一下林穆之，可剛才的殺氣裏，真的隻有戲弄嗎？
另一邊，遠在平原樓的顧懷信勉力的起了身，那件白色的中衣立馬染開了血色。華陽君本想留他養傷，可顧懷信心裏還惦記著公伯的約定，無論如何都要赴約。好在平原樓裏備好黑色的衣服，即使吸飽了血，也看不出異樣。忘本站在門口，遠處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但見顧懷信跌跌撞撞的樣子，他不免輕歎了口氣，心裏心疼這個徒弟。
馬車是華陽君安排的，墊上了最好的棉絮，好讓顧懷信少些顛簸。馬車漸行漸遠，顧懷信還沒愈合的傷口一個個崩開，他痛得撕心裂肺。隔著門簾，一聲聲的悶哼任誰聽了都要心痛。忘本幾次停下詢問情況，得到的回答都隻有一個——必須赴約。
等顧懷信從馬車上下來，臉色灰白的如同一張紙。他讓忘本幫他整理了一貫，自己則運了一口氣以使精神好些。可這一口氣，是頂著丹田的，雖能短時讓人回複精力，卻折損身體。忘本看著這個徒兒的背影，明明不過少年，早已走了一遭雨雪風霜。
公伯在書房已經恭候多時，顧懷信喝了一口桌上溫良的留香。明確的告訴公伯，他允了。隻是，他也有一個要求。
——但說無妨。
——早日還梁。
自書房出來，顧懷信刻意躲開林穆之，往院落的偏角走。可緣分不就這樣，躲也躲不開。
林穆之可不就站在那棵桃樹下，頭發上還沾著幾瓣淺淡的落花。見是顧懷信，林穆之雀躍的走了過去，一掃之前的心霾。
穆之有些生氣，故意背對顧懷信，質問他去了哪裏瀟灑。
她的樣子氣鼓鼓的，像是一隻漲起來的河豚，顧懷信忍不住戳了戳那可愛的腮幫子，一下笑了起來。可這一笑，傷口立馬崩了開了，他身子一下趔趄，整個壓到了穆之身上。穆之沒有預想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兩個人眼看都要摔到地上，顧懷信用力一撐，將自己的身體墊在了穆之身下，而這一下的撞擊，讓頂著丹田的氣蘊散了，一股腥甜直衝口齒，隨著肺部猛烈的咳嗽，嘴中的血噴湧而出，落到草地上，一點一點，都是生命的走動。
穆之緊張的站起了身，想自己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道，讓顧懷信受這般大的傷。她想問懷信發生了什麼，發現他已經昏了過去。而自己粉色的衣袖上，染上了一大片的血跡。本想拽著懷信的衣領讓他躺的平一些，可那手一捏下去，竟又出水的感覺。透著月光，這雙手慘慘的是一片的血色。她在驚駭中向後退了兩步，而顧懷信無意識的呻吟了一下，那一下利劍般紮入了穆之的心髒。她複又跑了過去，確定顧懷信氣息尚穩，飛奔著，找忘本。
當忘本趕到時，顧懷信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衣角淌淌滴血。那棵不大的桃樹因吃著顧懷信整個重量，已微微傾倒。忘本一個箭步，把顧懷信的重量移到了自己的肩上。穆之想跟去，卻被忘本打發了走。
但這一地的血跡，任誰看到都不穩當。忘本折身吩咐穆之，切記悄悄的處理掉。
可這漏風的牆如何堵得住，暗處的角落裏，一雙夜般隱沒的眸子，早已看清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