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的公子,長信縣主如今的夫君為她打起簾子,長信縣主上了馬車,一回身,瞧見一人拉了一車菜從角門進去,趕忙下來,喊了聲:“前麵可是鸞姨?”
李彩扭頭看了看:“那是府上的廚娘,阿鸞。”
長信縣主快步走過去,鸞姨愣在那兒,看了眼前的女子老半天,淚,從她眼角的細紋裏流了出來:“是阿嫣?”
“是我,鸞姨如今在隴西郡主府上嗎?”
“是,鸞姨無時不刻不在牽掛著縣主,牽掛著良娣和……”鸞姨說著,已然泣不成聲。
“那曾叔呢?”長信問,那是鸞姨的夫君,兩人一同曾在東宮當差。
一提這事兒,鸞姨的淚流得更凶了,那是無盡的哀傷:“他被打死了……”
長信一聽便惱了:“誰幹的?”
“是武三思、武成嗣他們兩個,非逼著他,說太子謀反是實,你曾叔不認,便被他兩人用鞭子抽了大半天,嗚嗚……”
“誣蔑父親還不夠,連曾叔也不放過,太可惡了。”長信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她得認清現實,祖父駕崩,她唯一的依靠失去了,朝中大臣,有一大半出自祖母,隻好安慰:“鸞姨莫要難過,如今鸞姨在姐姐這兒,倒是好的。別的,再說吧。”
長信說著,接過夫君遞過來的帕巾,拭了淚,拉過李彩的手:“煩勞姐姐對鸞姐多加照應。”
“妹妹放心,姐姐記下了。”李彩也禁不住紅了眼圈。
“縣主,郎君,咱們該上路了。”高家的管家來催了。
時不待人,分別在即,彭澤距長安甚是遙遠,從今以後,各自安好吧。
阿蘭若,此前往郡主府上取經書之人,此刻伏案疾首,超越佛經。
不想,敲門之聲響起,響了幾下,他趕緊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他的師父。
他一時錯驚了,趕緊行禮:“師父,徒兒有禮了。”
法寶大師神色莊嚴,滿臉慈祥:“好徒兒,你今日引領眾人超度先帝,可堪大任啊。”
法寶大師安坐,問道:“阿蘭若,在忙嗎?”
阿蘭若恭敬回道:“回師父。徒兒正在抄寫經文。”
“怎麼樣的經文,這麼急著抄?”
“這可是玄奘大師親筆書寫的經文啊,師父,徒兒好容易從郡主府上請來的。”
“玄奘大師?師父倒要看看。”那是他的師父,跟隨玄奘大師譯經十數年,日夜相伴,他能認不出筆跡來?
法寶大師接過來,細細觀看。
阿蘭若看著師父手中的經書,想起來遞給自己經書的那一雙手、那人,不覺笑了。
法寶大師看過,點頭對阿蘭若道:“的確是大師親筆書寫的。”
阿蘭若尚未回過神來,法寶大師再叫一句:“阿蘭若,阿蘭若。”
阿蘭若這才回過神來,風吹動了窗子,阿蘭若道:“啊,師父。風動了,把窗子吹晃動了,徒兒前去關上。”
法寶大師搖頭,滿是不舍:“阿蘭若啊阿蘭若,我的徒兒,你要離開咱們的家,回到世俗中去了。”
“師父,徒兒舍不得。”
“舍不得?也是師父舍不得,不是風動,不是窗動,你的心動了,阿蘭若,你的心早已入紅塵中去了,師父焉能不知?”法寶說。
“師父。”被說中了,阿蘭若慚愧地低下了頭。
“有動於衷,必搖其精。”法寶說,“這是你說過的,阿蘭若。”
阿蘭若麵有愧色,越發說不出話,隻道:“師父。”
“這本沒有錯。”法寶說:“你的心動了,原本你也是短時出家,師父豈能強留你於寺中?你奉命來此學習大唐文化,說起來也有好幾年了,你們出家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隻是你尚未還俗,俗世之中已有你的姻緣了。”
法寶無奈地笑笑:“師父是出家人,原本不該提這些。隻是我那師姐,你見過的。送給你經書的女子,便是我那師姐的妹妹。我隻跟你說一聲,至於以後的路你自己怎麼走,都在於你。”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阿蘭若道:“師父請講。”
“好,”法寶說:“無論如何,是父精母血、父母給了你生命。棗花雖小能成實,百納這衣礪修持。紅塵之中,自能磨練你。”
“謝師父教誨。”
“待超度法事完成、你還俗之後,再做定奪吧。如今國喪失之際,國孝期間,還是要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