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尋思:“也罷,這兩句都通,都能用。”
這樣想著,睜眼醒來,昏暗的燈光下:好陌生,這是哪兒?臉上如何了?伸手一摸,臉上滿是淚水。
對了,這是洛陽上陽宮附近的郡主府,她苦澀的笑了。多好聽、多光鮮,隴西郡主,可是三品呢。葉落異鄉樹,寒夜孤燈人。父母遠在邊陲涼州,兄長尚不知如何了。好在此處有個姐姐稍作倚仗,有人從小玩到大的堂弟,偏又這樣。
這幾年下來,都沒敢算過,已經十六了,可不小了。又將何去何從呢?
上陽宮燈火輝煌,大唐的天皇陛下——時年五十六歲的李治,因長年患病、積重難返,自知天命已盡。眼前浮現往日的情景,小時候,母親帶著他和兕子,溫柔的母親,叫他:“雉奴……”
後來母親去世,體弱多病的兕子和他一道被接到父親——大唐第二任皇帝的身邊親自撫養。二人惺惺相惜,可惜,兕年方十二,就病逝了。臉色蒼白的她,還懂事的勸道:“九哥莫傷心,來世兕子還做九哥的妹妹。”
妹妹彌留之際,父親不在身邊,他哭得肝腸寸斷。
大唐皇帝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回憶止不住的湧來,排山倒海的。他的皇帝父親去世時,是在翠微宮,他仍哭個不住,不知如何倚仗,還好舅舅在他身邊,穩定大局、密不發喪,為他打點好了一切。
而玄奘大師,這個陪著父親最後一段時光的出家人,至到父親生命的最後一刻,自此成了他生死大海中的舟楫,是他無明長夜中的燈炬。
可是他們都一個個的先後離他而去,還有他生命中的一個個女子……如今,他也大限將至。
這個以仁懦著稱的大唐皇帝,如今卻對大唐充滿了深深的擔憂。王子李弘,本可繼承他的衣缽,可惜身體太弱,早早離世。六子李賢,是他最得意的兒子,偏又到了這般境地。如今的太子,他想想就搖頭,三個字——不著調。
難道就把大唐的命運交給這樣一個不著調的兒子手裏?
他無奈的搖搖頭,也隻有如此了。
“福勝,筆磨伺候,朕要留下傳位詔書。”
“陛下,”隔勝忍著淚水:“老奴遵旨。”
李治有心起來執筆,耐何力不從心,試了幾次,皆不中用,隻好作罷。問道:“門外誰在?”
“回陛下,是天後陛下派了明月奴守候。”
“行了,傳她進來吧。”
明月奴執筆,李治口述,寫下遺詔:“皇太子可於樞前即皇帝位,其服紀輕重,宜從漢製,以日易月,於事為宜。”
李治稍停,又問:“如此身在何處?”
福勝回答:“回陛下,如今在東都上陽宮貞觀殿。”
“貞觀殿,貞觀。”李治念叨著:“好啊。”又問:“萬泉、芳桂、豐天宮還在營造之中嗎?”
明月回道:“回陛下,因大旱、糧食供應不濟,已然停了數月。”
李治說:“好。接著往下寫。”明月奴坐定,李治又道:“園陵製度,務從節儉。”
還有要交待新皇帝的嗎?李治想啊,他實在不放心這個兒子,以前李弘、李賢監國之時,政績頗佳、著書立說。偏這個兒子走雞鬥狗,不務正業,又不聽勸諫。罷了,還能指望誰?
思索一番,徐徐道來:“軍國大家有不決者,兼取天後進止。”
夫妻三十年了,夫為妻綱,夫死從子,相互扶持了這麼些年,他死後就讓她用自己的聰明智慧、輔佐新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