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宣李彩覲見。
旁邊有福勝侍候。明月奴與婉兒立在一旁。
“朕已經封你為郡主,並把隴西郡實封於你。這次你取了觀音潭心之水,為朕續了命。朕還真不知如何賞你。”李治身體還是弱,倚在憑幾上,聲音極是緩慢。
“陛下對小女如此偏愛,小女委實慌恐。實不知如何報答陛下。”
“朕原是不信這前世今生的。隻是當年朕的妹妹兕子離世,父親與我傷心不已。父親著人多方尋覓她今生的蹤跡,均無結果。”李治說著,似乎回憶起了往事。
“終於,在父親臨終前幾日。找到了妹妹的今生,就在涼州大都督府。那會兒,你的外公時任涼州大都督。父親封了你母親為靜荷郡主,囑我好生照看。前世,不若是聽了孫思邈的話,她不會那麼早離開。今生就如她的願,讓她在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後來,朕把她許配給李家五房李正明之子——就是你的父親。早年父親希望他的一個女兒嫁給隴西李家,希望他的女兒得到李家的庇佑。這次,在他離世多年以後,終於如願了。”李治說了這麼一段話,很累了,大口的喘著氣。
李彩早已跪在地上。李治看看她:“你說無以為報,自然不必說報不報的話來。明白朕的意思了嗎?”
“多謝陛下,民女萬死難報陛下大愛。”
“朕向來恩怨分明。賞你的,自是你該得的。如同這回,可有什麼要朕幫忙的?”
“陛下若有心,就許民女婚姻自主吧。民女隻有這個願望了。陛下若不能成全,倒不必為難。”
“哪有什麼不能成全的?依你就是了。”
“謝陛下!”李彩跪地磕頭,趁熱打鐵:“那就請陛下給道旨意吧。”
李治這下倒笑了:“旨意並未不可,隻是朕也有個事兒,需要你應聲才是。”
李彩不敢冒然答應,因問道:“陛下請講。”
“不忙,先頒了旨再說。”李治搖搖頭,示意一旁的福勝。
一時婉兒研墨,福勝代李治書寫。旨意一式兩份,李治由婉兒扶著,執筆簽下名字,蓋上大印,說了句:“好了,一份交於郡主,一份你拿著存檔吧。”
李彩捏緊了手中聖旨,如同捏住了此生的命運。唯有再次叩頭罷了。
“去吧。朕累了。”李治半睜雙目,揮手示意李彩。
李彩起身,慢慢退至門口。轉身便要離開。
明月奴叫了聲:“小彩。”
“是。”李彩轉過身來,回頭:“陛下有何吩咐。”
“朕已經找回了以前服侍你的丫頭,有她們跟隨,會好很多。”
“陛下費心了。”
“朕說需要你應聲,就喚聲舅舅吧。”
李彩提了氣,他剛說的母親的事,或許不是假的。
李治又說了句:“朕想聽。”
李彩眼淚湧上去,這是一個不久於人世的老人的期盼,她叫了聲:“舅舅。”淚水已經滾滾而下。
“唉。”李治答應著,淚水湧出。
李治拭了拭淚:“去吧。”
當夜,下起了小雨。
冬日的雨,下著下著會成雪,可這會偏偏沒有。
這是冬月,雨下得不大,卻極冷。
窗外樹葉幾乎落盡,雨點打在落葉上,沙沙做響。
枕著雨聲入眠,李彩向來覺得是極好的。何況還有一顆說不上來的植物在窗外,生命力極強,這會兒還翠綠翠綠的。
“嫦娥月中美,廣寒宮裏寒。葉枯任爾落,片片兒斷腸。”一首詩成了,卻還糾結,這後兩句可否換成:“夜哭任爾落,滴滴兒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