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起的微風越來越大此時已變成狂風,四周的大樹被吹得搖搖晃晃颯颯作響,洗漱完畢正準備上床的穆顏趕緊去關窗戶,卻見一個黑影從遠處沿著屋脊跑了過來,在高高低低的屋簷上起落。
“少清,少清”穆顏一聲聲喚道,那黑影卻沒理她,刹那間隱入了一個小巷中消失了,此時天上又落了雨,雨點很大,啪嗒啪嗒的落在青石板上。
“這種天氣出門做什麼?”穆顏望著少清消失的地方有些不解。
“你叫那個透明人做什麼?”瑞景正倚在榻上做刺繡頭也不抬的說道。
“透明人?”穆顏關上了窗戶,轉身看著瑞景問道。
“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都叫他透明人,我在金玉滿堂三年了,見他的次數一隻手都算得出來,你說怪不怪?”瑞景道。
“怪”穆顏問道“他是做什麼的?”
“誰知道”瑞景低著頭忙著手中的刺繡,不過旋即又停下來望著穆顏神秘的道“他好像專門幫計掌櫃處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一個開酒樓的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再說我對少清也有一些了解,絕對不像個壞人”穆顏道。
“了解?他是哪兒人?今年多大了,家裏還有什麼人?在哪念得私塾?喜歡吃什麼?每天靠什麼營生,你都知道嗎?”瑞景問道。
被瑞景這麼一問,穆顏才發現她對少清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她所謂的了解或許隻是一種直覺,可是她堅信這種直覺。
“或許他隻是不想被人了解,你知道這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穆顏道。
“這個人感覺太怪了,他仿佛沒有過去,或者如你所說不想讓人了解他的過去,有一次我在前麵當值很晚才回來”瑞景壓低聲音道“見他踉踉蹌蹌的從偏門進來仿佛受了很重的傷,走過之後地上留下一串血滴”
“還有人能傷的了他?”穆顏吃驚的問道,想到那晚少清在芙蓉塔上說的話,心裏就一陣心疼,這個明亮的大男孩身後似乎隱藏了很大的陰影。
“誰知道呢?越賺錢的生意越多人覬覦,江湖上有的是臥虎藏龍,反正我不相信計老板靠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就撐起這麼大場麵,背後肯定有人為他出生入死”瑞景道。
“少清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以他的本事在江湖上成名是遲早的事,他應該把本事用在更大的事上”穆顏不禁鎖了眉。
“我也隻是猜測,說不定人家是計掌櫃的少爺呢,總之人心隔肚皮,隔皮不識貨,做人謹慎些總不是壞事”瑞景笑道。
風雨的氣勢簡直想要摧毀長安城,怒吼了一夜,穆顏的心一直顫顫的睡不安穩,到了早晨風雨平息時才眯了一小會兒。
打開門,一陣涼意襲來,果然一場秋雨一場寒,院子裏的菊花經過一夜的摧殘都落盡了,院外的白楊樹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但穆顏的心情卻格外的好,她要見的人要去做的事都將令她愉快,她穿了件淺紫色的長裙,外麵罩了件月白色紗織長衫,兩側的發髻上各插了兩朵白色的小花,清新精致,仿若未經世事的小女孩。
她本來和韓徹約好在永寧坊門口見麵的,所以當陳伯進來告訴她韓徹已經到了時她很吃驚。
一輛華麗的黑漆馬車正停在門口,衛清河與秦虎騎在五花馬上,街上車水馬龍,過往行人都不禁對他們多看兩眼,陳伯撩起車簾,韓徹正坐在裏麵,身著一領青色直裾,因為天氣變冷又在外麵係了件藏青色披風,他望著穆顏一言未發伸出了手,穆顏頓時心跳加速臉龐火熱卻仍是情不自禁的把手遞給了韓延,坐到了他的對麵,馬車的空間並不大且隻有她兩,穆顏隻覺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
“手這麼冷”韓延道,脫了自己的披風給穆顏披上,穆顏才想起剛才聽說韓徹等在門外就慌慌張張的出門把披風給忘了。
“吃飽了嗎?”
“昨夜有沒有睡好?”
這些寒暄似的話語從八皇子嘴裏說出卻充滿誠意和感情,讓穆顏心裏又溫暖又踏實。
“本來不是約好在永寧坊門見嗎?”穆顏問道。
“哦,是的,我順便經過這兒,所以……”韓徹道,昨晚他回去輾轉反側睡不著,腦海裏浮著的都是穆顏的影子,以前他讀詩經總覺裏麵描寫的太誇張,如今身臨其境才明白什麼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趕來了金玉滿堂,又怕穆顏看出自己的心意,一路上翻來覆去就編出了這麼個理由。
皇子府去永寧坊不需要經過金玉滿堂,穆顏當然明白這是韓徹蹩腳的借口,暗自好笑,她又想起當日韓徹在書房跟他爹的對話,隻不過每次想到她爹,心情就會沮喪起來。
“怎麼了?”韓徹問道。
穆顏發現隻要她的情緒有變,韓徹馬上就能感覺到。
“沒什麼”穆顏搖搖頭,她不想讓自己的壞情緒影響到他。
到了雷明家門前,穆顏輕扣柴扉喚道“奶奶,我是穆顏”喚了很多聲裏麵都沒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