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有什麼用?我們明天去揚州”穆顏道。

“可那裏在打仗!”徐妙義道。

“你不敢去我就自己去”穆顏道,說完就讓丫鬟們送徐妙義回府,自己回房間收拾行李,奶媽哭著連罵帶勸,穆顏都不為所動,準備連夜出發。

“有八皇子的一封信”子春氣喘籲籲的道,顯然是一路小跑來的。

穆顏趕緊接了過來,信上寫道:

穆顏小姐:

因為怕你擔心,所以沒有及時把消息傳達給你,但轉念一想如今京城可能已經謠言四起,不實的消息會讓你受到更多的傷害,思考再三給你寫這封信,我已到江南,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們帶回長安,請相信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我知道你一定打算親自來江南對不對?萬萬不可,這裏正在打仗非常不安全,你一個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又非軍中之人來江南也無門路,無異於羊入虎口,到時候我的心還要分一半在你身上,無法全力營救他們,請安心留在長安等消息。

韓徹。

穆顏把信疊上,心裏寬慰了許多,奶媽看她不再收拾行李便放心了,韓徹在某些地方確實跟林仁坡很像,他們都是沉穩如山的人,雖然說的話不華麗,但是總能使你信任。

韓厥派了自己的三兒子韓超與韓徹議和,韓超是韓厥的妾室所生,出生雖不尊貴卻生的智勇雙全,在這次戰爭中表現的尤為出色,這次韓厥派他議和,可見地位已今時不同往日了。

議和的地點在揚州城裏的瘦西湖,那是當地富甲一方的鹽商們修建的園林,朝廷軍雖是戰敗的一方,韓超對韓徹卻很客氣,找來了揚州城最富盛名的藝妓娘子作陪,自己親自為韓徹端茶斟酒,他當然不會是屈於韓徹堂哥的身份,若不是他心服口服,就算他的叔叔韓淵來了,也不能讓他如此放低姿態,他常說在當今世上他最敬佩的人就是韓徹,一直以他為榜樣。

“把人都放了,條件你隨便開”韓徹道。

“堂兄嚴重了,你給小弟一百個膽小弟也不敢獅子大開口,要人好說,給你就是”韓超笑道。

有了韓超的首肯,人很快就被帶進來了,雖是戰俘卻很顯然受到了善待,每個人都是衣冠整潔,韓徹趕緊站起來。

“八皇子,老臣等你等得好苦!”徐信芳帶著哭腔道。

韓徹沒來得及回應他,把幾個人來來回回都仔細的瞅了一遍,忙問道“林大人呢?”

“林仁坡嗎?那個老家夥太頑固,拚死的抵抗,我有心留他活口都不成,差點要了我的命”韓超道。

“死了?”韓徹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時臉色已變得非常可怕,身邊的人都暗暗吃驚,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被敵人圍困七天七夜仍是鎮定自若,最近未免太感性了點。

韓超望著韓徹的表情心裏發虛,怯怯的點點了頭,道“他們那隊人當時被大火包圍,全軍覆沒,火滅後都燒焦了,也認不出哪個是哪個了”

韓徹拔出長劍猛地向韓超砍去,韓超頓時愣住了,衛清河舉劍擋住了韓徹的劍鋒,兩人的劍與眼神都在僵持,互不相讓,過了半晌韓徹收劍回鞘,癱坐到椅子上。

“兩軍對壘不斬來使,主公,冷靜一點”衛清河關切的望著他道。

韓超感覺氣氛不對趕忙告辭,走出瘦西湖便停下來回味剛才的場景始終覺得百思不得其解,斜眼望著身邊的奴仆道“他剛才不會是真的想砍死我吧”。

“爺,您想多了,八皇子那是在臣子麵前演戲”仆人回道。

“演的未免太真了,嚇死老子了”韓超展顏笑道,仆人也附和著跟他一起笑。

韓徹的信還沒來,林仁坡的死訊就在京城傳開了,朝廷也發了訃告,穆顏得知後腦子一片空白便不省人事了,醒來後就發瘋般的大喊大叫,歇斯底裏的鬧了兩天兩夜,實在倦極了便安靜了,奶媽默默的陪著她眼淚就沒幹過。

京城裏不知什麼時候生出了一種謠言,說這次戰爭之所以會失敗是因為喬玄的背叛,他其實早就歸順了韓厥,故意賣了破綻給林仁坡,但由於林仁坡的屍首沒有被找到於是這謠言又變成了林仁坡與喬玄勾結,用計把朝廷軍送入虎口。

徐信芳的歸來卻坐實了這種謠言,他是這次戰爭的主將之一,他親身經曆了這場戰爭,他比任何人都有發言權,他上書朝廷並且把林仁坡與喬玄的書信一並呈上去,看起來證據確鑿,朝廷上一片聲討林仁坡的呼聲,但是皇上並沒有被群臣左右,派人搜查林府,結果好死不死搜出了韓厥給林仁坡示好的信,皇上雷霆震怒,下令抄沒林仁坡的家財,貶林穆顏為庶人。

林穆顏一直沒有走出父親死亡的陰影,抄家亦或是貶為庶人已經對她完全沒有影響,丫鬟小廝全部走的精光,昔日車水馬龍的林府如今變得門可羅雀,奶媽找了輛牛車帶著她和外公搬到城南的舊房子裏,老話說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近鄰,林穆顏如今不僅窮而且是戴罪之身,若不是皇上開恩,這種通敵的大罪是要株連九族的,父親門生故吏遍天下,如今竟無人向這個孤女伸出援手,在這一段人煙稀少的時光裏隻有三個人相依為命生活在城南,穆顏一直渾渾噩噩,她心中其實一直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為他爹沉冤昭雪,如果身死這種無從改變,那名裂卻是她無法忍受的,爹爹在她心中偉岸的像一座山絕不能以這個結局謝幕,這個信念一直像個火種存在心裏,雖然被爹爹死亡的巨大悲傷衝擊淹沒,但它卻一直都在,慢慢滋長慢慢壯大,一點點明晰起來,支撐著穆顏飄飄搖搖的生命之火,等她第一次知道餓的時候,兩個月都過去了,時間已近盛夏,穆顏瘦的皮包骨頭。

“我想吃燕窩粥”穆顏道。

“孩子你知道餓了”奶媽興奮的說道但眼裏的光彩旋即又黯淡了下來,望著她眼淚竟忍不住流下來了,道“我的孩子,我們沒有燕窩粥了”

“那隨便什麼給我弄些來吃”穆顏道。

奶媽應了一聲就快步出去了,穆顏懶懶的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雖然窮的家徒四壁,但是在奶媽的照料下竟也不失溫馨,幾案上沒有了精美的瓷器卻多了時令的鮮花,牆上破敗的地方也被精心製作的拚布遮蓋起來了,房子是一整間本來是無所謂廳堂和臥房的,但是被奶媽用拚布細心的給穆顏隔出了一間閨房,生活窮困卻不失精致,這個偉大的奶媽,總是盡自己微小的能力在與生活對抗。

穆顏低頭望著水盆,水中的人瘦的連自己都覺得陌生,洗漱完畢奶媽還沒回來,隻聽外麵傳來吵嚷的聲音,穆顏出去一看是一個胖大的婦人在問奶媽要錢,她是斜對麵米店的,穆顏把耳環取下扔給她道“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