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看出進來的這個人是醫生,是因為他脖子上掛著聽診器,手中提著一個醫療箱。這個男醫生四十多歲,戴著一副眼鏡,身材高挑、長相斯文。
他望著舒美爾笑了一下:“你好,我叫笛卡爾,每個星期一固定來給狄更斯做身體檢查。”
“你好,笛卡爾醫生。我叫舒美爾。”
“聽說了,法蘭克醫學院剛剛畢業的美女。院長的話一點兒都不誇張。”
“過獎了。”很會說話的人。
舒美爾對這個醫生有好感。
笛卡爾走到狄更斯的床邊,微笑著問道:“狄更斯,這個星期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區別。你不用幫我做體檢了。”狄更斯說。
“還是進行一下常規檢查吧,這是醫院的規定。”
“是你們院長的規定。”狄更斯更正道。
笛卡爾望了舒美爾一眼。他默默戴上聽診器,解開狄更斯的襯衣,將胸件貼在老人胸口上。
舒美爾又一次看到了老人胸口掛著的“希望藍鑽”,但笛卡爾醫生卻完全沒正眼瞧一下。他專心地傾聽著老人胸腔內的聲音。
接著,笛卡爾醫生又為老人測心率,量血壓,檢查他的口腔,並翻看老人的身上有沒有褥瘡。一係列常規檢查完畢後,他對狄更斯說:“狄更斯,一切正常。”
狄更斯沒有說話。舒美爾在一旁微微皺了皺眉頭。
笛卡爾醫生收拾好醫療器具,站了起來。“我下周一再來。”他衝舒美爾笑了一下,走出房間。
舒美爾猶豫一下,追了出去,將房門帶攏。
“笛卡爾醫生。”舒美爾叫住他。
笛卡爾轉過身來。“有事嗎?”
“嗯······你剛才跟狄更斯體檢後,說他······一切正常?”
“是啊,怎麼了?”
舒美爾壓低聲音說:“他······不是得了白血病嗎?”
笛卡爾愣了一下。“哦,這個你剛才在旁邊,應該注意到了,我給他做的是最常規的體檢,不包括血液檢查和骨髓檢查——因為他的白血病早就確診了,沒有必要再檢查了。所以我說的‘一切正常’,是指其它狀況正常。”
舒美爾遲疑著說:“他真的得了白血病嗎?我跟他相處的這幾天,完全看不出來呀。他的身體狀況看起來很好,跟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笛卡爾問:“你在法蘭克醫學院主修的哪一科?”
“腦科。”
笛卡爾點頭道:“難怪你對白血病不了解。狄更斯得的是慢性粒細胞白血病,這種病的症狀不明顯,不會像癌症那樣出現劇烈疼痛等狀況。它破壞的是骨髓正常造血功能,浸潤器官。會引起貧血、消瘦和盜汗,嚴重時才會內出血。所以一般情況下看不出來。”
舒美爾思索著說:“對!他確實容易出盜汗,每次睡完午覺之後,我都要幫他擦汗。”
“這就是症狀之一,而且他越來越消瘦了。”
舒美爾小聲問:“那麼,狄更斯的生命大概還有多久?”
“這個很難說。病曆上顯示狄更斯已經在我們這裏住了四個多月了。如果按照一般的臨終期來看,他的生命應該還有五個月左右。”
“臨終期?”舒美爾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人從確定無法醫治到死亡的平均時間,稱為臨終期。一般來說,臨終期大概是280天。”笛卡爾醫生向舒美爾解釋道,“這是一個微妙的數字。你知道為什麼嗎?”
舒美爾搖頭。
“一個人在子宮中的時間大概也是280多天。十月懷胎,這是一個人誕生需要的時間。而走完了一生,最後的一段路也是280天,生命就是這麼奇妙。”
舒美爾輕輕點著頭,同時喃喃道:“狄更斯在這裏住了四個月?”
笛卡爾望著舒美爾。“有什麼問題嗎?”
“啊,不。隻是……他跟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他說了什麼?”
舒美爾凝視笛卡爾。“他說他在這裏住了十三年。”
笛卡爾一愣,隨即笑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是的。但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舒美爾頓了一下,問道,“笛卡爾醫生,你來這家溫暖殘陽醫院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