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看著眼前有些犯傻的醫生,陸毐柔聲重複了一遍。
程沉清晰地感受著他靠近,近到半米遠的地方停住,側身在她耳邊輕輕地吐字。
鼻翼間充斥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耳道裏回蕩著他低低的、磁性的聲音,從滾動的喉結發出,字正腔圓。
“嗯,那個。老人家剛做完手術,還要先推去清醒室,等麻藥藥效過了才會醒。你去看看吧。”程沉生硬的轉移話題,眼睛四處亂瞄。
陸毐還在笑。程沉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每時每刻都在笑的。
程沉已經想好如何再次打破僵局時,陸毐點頭,“嗯”了一聲。就向走廊一側邁步走去。
幾步之後,陸毐已經要不見了。
程沉心一狠,快跑到他跟前,仰頭說:“陸毐,大恩不言謝。”
陸毐略微頷首看她:“嗯?”
“請我吃飯吧?”程沉左右兩手互掐,從唇縫裏擠出心裏叫囂已久的願望。
陸毐依舊平靜溫柔,好似並無多少意外。
他看著程沉輕笑:“好。”
程沉倏而笑開,彎彎的眉眼裏眸光流轉。她像是忽悠人的售貨員,手裏的貨物倒賣出去之後就逃之夭夭,生怕買主反悔退貨。匆匆告別,轉身向另一頭走去。
“陸毐,我叫程沉。”
陸毐在心中念了一遍,又是一遍。這次我記住了,你叫程沉。目送背影跑開,陸毐照著程沉指的路線向清醒室走去。
程沉跑了幾步之後,就改成了走。經過醫院如舊的白牆藍椅,程沉第一次如此歡快。
耳邊仿佛還繚繞著那句低低的“謝謝你”。像是落進深井的石礫,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細細的漣漪。程沉無比確定,自己喜歡上他了。而且是越來越喜歡的那種。
手機的主鍵燈閃著微弱但清晰的綠光。程沉拿過手機,有三條短信。
兩條是林蔚然的,一條是未接來電提醒。
第一條:程沉,你上手術沒?我跟你講哦,我找到你說的那個陸毐的電話號了,一個師哥幫的忙。絕對可靠!
時隔五分鍾。
第二條:你不會真上手術了吧?主任真偏心(撇嘴的表情)。還有,你手機打不通,你弟讓我告訴你,你爸媽過幾天就回國了。讓你早作準備。
準備什麼,如何準備?前者是送分題,後者無疑是對於程沉的一道壓軸題。
幹脆就這樣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程沉點頭,肯定了自己的決定。
鋪開白紙,這次程沉拿筆寫:
ilovethreethingsinthisworld:sun,moonandnight。sunformorning,moonfornight,andyouforever。
收好之後,程沉趴在桌上,在天色變成魚肚白之前美美的睡上一覺。今夜的夢裏,她夢到了穿白色襯衫的陸毐。
第二天照例跟著主任查房之後,趁著觀摩手術之前的間隙,程沉溜到了陸毐爺爺的病房外。在門口站了一會,就聽見裏麵傳來了說話聲。程沉自認沒有聽牆角的習慣。可是,無奈這堵牆太薄,一不小心就聽了個一清二楚。
先是一道生病沙啞但仍中氣十足的老人的聲音:“陸毐,爺爺我餓了。給我買份炸年糕來。”
“別想了,不行。”
“反了你了。必須行!”
“不行。別說您才做了手術,還不能進食。就是以後好了,也不能在像以前一樣不顧及了。”聲音是陸毐的。
“我就吃今天這一次,以後就再也不吃了。”老人的語氣軟了幾分。
“您以前每次都是這麼說的。”
“咳咳。怎麼說呢?”陸家爺爺的眼睛閃爍著,假意咳了兩聲。
陸毐笑笑,不準備接他家爺爺的話了。
一下瞥到了房間門的玻璃窗外露出的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不知為什麼一下子就認出了程沉。
他故意朗聲道:“算了,我這就出去給你買炸年糕!”
老人一下子興奮起來,臉上幾道溝渠深的皺紋緊緊地擠到一起。
程沉一聽要給病人吃炸年糕,還是膽囊炎做了膽囊摘除術的病人,她推門而入:“現在還不能進食。進食需要等到三天之後再視情況而定。況且您這是膽囊上的疾病,更得控製自己少食油膩類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