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2 / 2)

程大富的頭顱一骨碌滾到地上,仔細看去,那臉上還泛著猙獰的笑意。

紅藥拿著一方絲巾摩挲著匕首,凝視著地上的頭顱,從床下的暗格取出一方精美的木匣。

每一個這樣的木匣裏都裝著一個血淋淋的頭顱,而木匣的數量又直接決定了每名殺手的等級,這個木匣是紅藥收藏的第三百八十一個。

“死了?”夜驚瀾對於紅藥能這麼快解決了程大富有些吃驚。

“是”紅藥躬身走上前。

“去做碗粥來吧”夜驚瀾一如既往的隨聲吩咐著。

“是”紅藥低頭應了一聲,已經習慣了他的使喚。

“粥,太鹹了”用錦帕擦拭著嘴角,“不用你伺候了,出去罷”似乎盡力壓抑著什麼,夜驚瀾轉身走入裏間。

紅藥率先移步進了裏間突然轉身,與夜驚瀾就這樣四目相對,“你快死了”。

這是第十七天,不同於之前的肝腸寸斷的疼痛,這一天卻與常人無異,甚至容光煥發。正是此藥的絕妙之處,先讓服藥之人痛不欲生,卻又給出希望,在微笑中死去。

“是,現在的安好,隻是回光返照。”自從中了這毒,夜驚瀾一天天的幹瘦下去,現在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隻是先前的傲慢惡毒卻一絲沒減,“隻是就算我死了,這穀主之位也不是阿貓阿狗就能坐的”夜驚瀾語氣涼薄,鄙夷之意顯而易見。

“哼,你如今還頤指氣使,我現在隻需一個手指尖就能置你於死地”紅藥從袖中拿出一條熟悉的蛇皮軟鞭,“還記得這條鞭子嗎,你就是用這條鞭子打的我不成人樣”紅藥頓了頓,依舊能感覺到當時的無助和驚恐,“你知道我當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嗎?不過還好我命大,這麼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讓你嚐嚐這種滋味。”紅藥撫上光滑的軟鞭,一如當年的夜驚瀾。

“你,你,你竟如此恨我”夜驚瀾回身顧自呢喃著,眼中劃過一抹悲痛,轉瞬即逝。

“我,我,是啊,就算你救了我又如何,我情願你當初就讓我死了一了百了”紅藥兀自有些手足無措,這樣落魄著的夜驚瀾竟讓人隱隱心痛。

玄天穀下了厚厚的一層雪,紅藥踩著一層層的台階登上玄天穀的頂層,這是曆任穀主才能去的。夜驚瀾安穩的下葬了,不同於之前的穀主不是暴屍荒野就是死無全屍。沒有人知道紅藥經曆了什麼,隻是紅藥儼然成了下一個夜驚瀾。

微弱的燭光映著床上的人臉色更加蒼白,紅藥看著眼前的夜驚瀾,往日的驕狂,肆意張揚,陰險狠辣曆曆在目,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那樣不肯低頭的人,如今卻隻有時不時微弱的呼吸來證明這個人還活著。

“你不值得,當初,,你不該為我療毒”紅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著眼前的人,隻是他做了那麼多。

女子安安靜靜的躺在一片銀白的大地,紅衣似火,像極了橋邊盛開的芍藥花,便取名紅藥了。隻是當時的夜驚瀾還不知道自己竟會為一枝芍藥斷送了性命。

夜驚瀾看著地上血淋淋的女子心痛的要死掉,拿軟鞭的手控製不住的抖動,眼眶中隱隱有了水霧,隻怕自己再也堅持不住就要抱住眼前的人,可是不能,如果自己不狠下心來懲罰,紅藥必然會被買家追殺死無葬身之地,自己護得了一時,卻護不了一世。

床上的人兒安睡著,隻有額頭上未幹的冷汗提醒著剛才的痛苦。夜驚瀾看著眼前的人兒,心滿意足的笑了,就算她醒後會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一切又如何,我想要的左右不過是你的一句安好罷了。就算明知道自己強行為她療毒會筋脈盡斷,隻是自己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一命抵一命,到底值不值呢,可是這種事又怎麼能去評判,心甘情願罷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到這句話,夜驚瀾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一生機關算盡殺人無數,隻是殺著殺著,到頭來,把自己也殺了。特地收拾了一件素色的衣服,想著到了陰曹地府也好將功贖罪。又想著,紅藥都沒見過自己這身打扮,隻怕再也見不著。紅藥被自己支出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自己死著也輕鬆。若是當真紅藥在著,怕自己又舍不得死了。

到底是死了,夜驚瀾沒看見自己的風光大葬,漫天的雪花一如初見那天,紅藥一身玄衣守在靈柩旁,像一個木偶娃娃呆坐著。

再後來,紅藥換了一個名字,因為以前的名字太不吉利了。偶然得知,芍藥,又名將離草,將離,將離,終將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