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雖不像剛才那麼慌張,卻立即反駁女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這樣的人又豈可與他們相比?”
話雖如此,不是還句話叫“最是無情帝王家”嗎?被廢的太子,和貶為庶人被囚禁的晉王,隻怕那日子過得還不如普通人。
“娘,外祖父他們是被冤枉的,倘或真在雲南出了事,那就更冤。女兒剛才仔細想了想,外祖父他們原本一直住在福建,依照慣例,流放也應該是西北苦寒之地。可為什麼偏偏是雲南?隻怕還有告誡雲南王的意思,連女兒都能想到,雲南王會想不到?而雲南王竟然讓陳家幫著找大夫,由此可見,雲南那邊……”
她話沒說話,眼眶紅紅的雲氏又瞪了她一眼,斥道:“天子之意也是你隨意揣度的?休要再說!”
李君如閉上嘴,前世她住在河邊鎮時的事幾乎都記不得了,卻唯獨記得這件事。她覺得這一定是個契機,她忘不了後來去了京城,外祖父一家病死的消息對母親的打擊。也忘不了,堂姐堂妹們每年過年從外祖家得來紅包時那刺眼的諷刺。更忘不了外人說他們一房不詳,她婚事受挫母親對著燈燭低頭抹淚,隔天早起眼眶還腫著,卻依舊裝著沒事似的笑著安慰她:“沒事,阿滿這樣好,咱們慢慢挑,一定會給阿滿挑一門好親事”。
祖父不喜歡爹娘,族人冷漠無情,而他們現在還未能脫離他們!
李君如暗暗握拳,抬頭問方嬤嬤:“生病的人已經送進來了?安置在什麼地方?”
方嬤嬤忙道:“安置在客房。”
李君如點頭,雲氏拉住她,她不等雲氏說話,就道:“雲南也不是小地方,說不定他們隻是商人而已。娘也知道,如今外麵比不得咱們榮州太平,商人出門在外總要多帶些人。沒得咱們在這裏擔心一場,他們也隻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李君如這話不過是安慰雲氏,她擔心再耽擱下去,他們會去尋別的大夫。沒想到方嬤嬤卻正兒八經地道:“他們自稱是飛鷹鏢局的人,那位霍公子年紀輕輕,已經是副鏢頭。”
李君如聞言一愣,掩蓋身份也沒得這般偷懶的,連名字也不願另想一個。飛鷹衛,那可是後來延隆皇帝最得意的一隻隊伍。
眼下卻是顧不得想這些,外麵已有人急道:“陳三老爺您不會騙我們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這裏到底有沒有大夫?”
雲氏咬了咬牙,鬆開李君如叮囑道:“瞧過就讓他們走,不要診金也成!”
李君如點頭,或許是霍椉不在,阿九在門口探頭,發現說話的是個少年,頓時叫道:“催什麼催?不知道大夫看病前要淨手?!”
那少年撇撇嘴回道:“我隻知道,越講究的大夫越沒真本領,就為了唬人才耍這些假把式!”
氣得阿九一下子竄到了台階下,忽地有一道不怒自威的聲音傳來:“顧元,不得無禮!”
那少年立馬閉嘴,阿九如受驚的鳥,忙又躲回屋裏去。
方嬤嬤打了水在隔壁屋裏服侍李君如淨手,低聲和李君如道:“夫人是被老夫人他們的事嚇壞了!幾年前事發,姑娘年紀小所以不知道。當年,還有很多人上書替你外公說話,就連曾太老爺也進宮求過情,可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還連累老爺受了無妄之災。當時,夫人差點兒暈死過去,若不是老爺不離不棄,夫人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劉嬤嬤原本是老夫人身邊服侍的,親眼目睹那場變故,她也嚇壞了。”
仔細想想,雲氏雖過得不是很快活如意,之前卻也沒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她是雲家唯一的姑娘,有父兄疼愛,母嫂關懷。嫁給父親後,祖父雖不待見,卻有曾太老爺維護。一直被人保護,沒有養成嬌縱的性子,反而純良軟弱。如果不是嫁給父親,或許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