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下了逐客令,燕傾卻沒有起身,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深邃起來。
桌上有一杯進來時溫庭替他倒的水,不是什麼上好的茶葉,茶水的顏色也很劣質,是以從小錦衣玉食的燕傾根本就沒有打算喝。此刻,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握在茶杯上,未見他有多用力,那茶杯便哢的一聲從中裂開了。
茶水從他的指縫間緩緩溢出,流了桌麵一角。
燕傾低眉望著碎裂的茶杯,唇角的弧度詭異起來,緩緩開口道:“我聽聞溫大人還有一個小女兒在青河鎮的老家。”
溫庭聞言,目光倏地射向燕傾,瞳孔放大。
他這輩子子女單薄,溫家到了他這一代,膝下的孩子總共就那麼幾個,嫁出去的都嫁出去了,如今在青河鎮老家的小閨女也不過五歲,是他老來得子,便一直寄養在青河鎮的老家那邊,這……燕傾是如何得知的
溫庭想起自己的小女兒,額上便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層冷汗,他越想越冷,燕傾今日前來……怕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望著那被他捏碎了的茶杯,溫庭心裏害怕極了,燕傾這是在威脅他啊……
他要是不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燕傾就會瞄準青河鎮的小女兒……
他已經失去了如意,不能再失去這另外的女兒了……
終於,在燕傾不帶一絲殺氣的逼問下,溫庭鬆了口,交代了當年自己的所作所為。
“當年殿下讓我處置宮家餘孽的屍首,當天夜裏,世子妃便找到了我,說是殿下交待的,要將宮家所有的屍體都扔到郊外亂葬崗喂狼。我……我的確是連夜讓人把屍體都運出城外,可第二天晚上,我又偷偷帶了人出去,把那一百多具屍體都轉運到了鳳凰嶺外的一處墓地。我將宮家人葬在那裏,每年都去上墳。”
溫庭到底還是把當年自己厚葬宮家人的事情交待了出來。
燕傾聞言,沉吟了一下,他知道,溫庭口中提到的“世子妃”是樂明砂。可笑的是,當年樂明砂竟然以他的名義做出如此狠毒之事,若非今日溫庭把事情的原本都交代了,他倒是不知道樂明砂打著他的名義做過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燕傾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冷淡,溫庭心頭一驚,熟料沒一會兒,燕傾便恢複了容色,沒有再為難他,起身告辭:“多謝溫大人托出實情,我說過今夜就當是你我之間以朋友的身份說說話兒,我不會為難你的。”他朝外麵叫了一聲:“桑與。”
桑與聞言進來,將手裏的一個木盒放到溫庭麵前的桌上,燕傾解釋道:“這是一點小小心意,溫大人一定要收下。還有,梅州離王城還算不得太遠,溫大人若是有心遠走,不如離開南詔,去往鳳麟洲。鳳麟洲地大物博,或許在那裏,溫大人還可以重新回到朝野。”
燕傾說完,便帶著人離開了。
溫庭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他打開桌上的木盒一瞧,裏麵足足有紋銀五百兩!
燕傾今日是轉性了,怎麼行事作風與平時這般反常?分明是來逼問他的,可最後他交代當年自己瞞著他厚葬宮家人的事實,他不僅沒有生氣,沒有責怪他,反而還給他銀子,勸他離開南詔國去往別國?
他——腦子被驢踢了?
不管怎樣,燕傾離開以後,溫庭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世子府——
宮泠羽在桌案前執筆寫字,雲憶寒坐在圓桌前給她剝瓜子,她以為是自己和雲憶寒協商好了,現在還不能告訴他一切,但她做什麼都是當著他麵前做的,不再想盡辦法瞞著她,卻不知道,其實雲憶寒早已知曉了她的身份,並且對她大部分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原本宮泠羽在寫字,雲憶寒一邊剝瓜子一邊看著她,畫麵毫無違和感的融洽。忽然之間,外麵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看樣子是有很多人朝這邊走過來,雲憶寒的感官也沒有往日的靈敏,幾乎是到了門口他才發現,然後閃身多到了衣櫥裏。
幾乎是下一秒,樂明砂就和容笙推門進來,他們的身後,竟然還跟著十幾名帶刀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