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正立起身來,踱步到窗前,看著窗外珠湖的景色,伸了下懶腰。他在市檢察院的辦公室是檢察院大樓的第7層。本來他是想要最高層第12層的,侯桂香知道了,說第11到13層的高度正好是空氣中的積灰層,灰塵最大,不利於健康,所以他就選了第7層,意思當然很明確,七上八下,有更上一層樓之意。
剛送走了河西礦前任礦長徐勁的太太王月華,腦子裏還閃現著她那肝腸寸斷,愁容滿麵的樣子。他心想,當初徐勁沒與地方溝通,就在省委召開的8·13河西礦的透水事故分析會上亂放炮,把責任完全推到當地政府身上,不抓他抓誰啊。現在哭有什麼用,你就是跪在地上,舔我的腳趾頭,我也不會開這個口的。想到這裏,他不由的笑了起來。
本來徐勁服刑的勞改礦的趙礦長是魏公正的戰友,他隻要打個電話,弄個保外就醫什麼的,就把徐勁從監獄裏撈出來了--他當然不會這樣做了。當年要是省裏認真追查起來,要是知道是鄔金濫挖河砂才導致的透水事故,現在服刑的就不是徐勁而是他魏公正和鄔金了。王月華自然不知這些緣由,還來求魏公正幫忙,豈不是雞給黃鼠狼拜年,自投虎口!想著王月華臨走時,仍不死心地雙手緊握,那幅苦苦哀求的樣子,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活動了一下,似乎仍在感受著王月華柔軟的纖手。談話時,他趁著王月華低頭垂淚,偷偷地打量了她幾次,發現王月華雖年過四十,卻一點不顯老。身材和皮膚都保養的很好,哀傷的麵容猶如病西施一般,風韻猶存,愈發讓人有憐香惜玉之感。看著看著,也許是遺傳基因作祟,一種占有她、蹂躪她的衝動突然就湧上了心頭。送走了王月華,他躁動難耐,坐立不安,就站在窗前,研磨著下一步怎麼來吃這送到嘴邊的美味時,“嘀嘀”,桌上的白色內部保密電話響了起來,他趕緊回身走過去拿起電話。
“小魏子,我。”電話裏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用說,全珠湖市敢這樣稱乎他的隻有侯桂香了。雖然他這對這個有點太監意味的稱呼一百二十個不情願,但侯桂香就喜歡這樣叫,他也沒轍。
“侯子,有空了?到老地方會會吧,想死我了。”魏公正知道侯桂香這樣稱乎他,肯定她的辦公室裏沒人,於是也這樣打趣她。
“去去,我哪有那功夫,手頭還有一大堆事呢。王月華找你了嗎?”聽著侯桂香這道地的北京話,魏公正心裏還真湧出些許甜蜜的感覺。
“剛走,我正尋思著用什麼辦法幫她才好。”
“王月華是我的好姐妹,她舍著臉求你,你要當個事辦啊。”
“夫人之命,豈敢違抗?那你得好好謝我啊”魏公正話裏有話地說道。
“我呸,誰是你夫人啊?掛了”不等魏公正說話,侯桂香就放下了電話。
唉,魏公正不由地歎了口氣。人們都說“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成不了呢?
想當年,魏公正當兵後,幾乎隔兩天就給侯桂香寫一封信,侯桂香也是每信必回,兩人在信中都海枯石爛般地信誓旦旦。魏公正為了不讓侯桂香小看自己,在部隊也表現的很突出,入伍剛一年就解決了組織問題。就在魏公正雄心勃勃,爭取盡早提幹之時,卻感覺北京那邊的溫度有點涼了。到了第二年,侯桂香就推說學習緊張,就不怎麼回信了,後來不管魏公正寫多少封信,都泥牛入海般沒了消息。魏公正感覺不好,想去北京,部隊又不準假,隻好整日愁眉不展,飽受煎熬。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卻等來了一封絕情信,侯桂香在北京已和她的同班同學定了情,給魏公正說再見了。雖然來信說的很委婉很動情,但意思表達的很清楚:夫妻做不成了,願做好朋友。
魏公正把來信讀了好幾遍,就寫了回信,表明自己永遠不會怨恨她,願意等她,這輩子他始終會是她溫暖的港灣,她什麼時候回來,他都會無條件接受。說是這樣說,分手這事對魏公正著實是個沉重地打擊,從此在部隊前後如換個人似的,從先進典型變成了誰也不願帶的兵,因此三年期限一到,就被複員回家了。
侯桂香間接聽說了魏公正的事,就托父親的關係讓他留在了縣城。雖然部隊在檔案中對他在部隊的表現很不認可,但他有黨票在手,還是讓他進了市革委會的保衛部任幹事。
侯桂香上了四年大學,比魏公正晚一年也回到了珠湖市。本來父親已按排好了她留北京的,因為不願再麵對魏公正,侯桂香當然也不願回來,但侯桂香的母親就以和侯父複婚為條件,要求回到北京,否則就要侯桂香回珠湖,照顧她。豈知侯父已不是以前讓人唾棄的走資派,現在是德高望重的被解放的革命老幹部,又是個鰥夫,身邊不乏女流之輩,早就有了心儀的對象,當然堅決不同意侯母複婚的要求。於是侯桂香又成了他們鬥爭的犧牲品,隻得回到珠湖市來陪伴她母親。隨同侯桂香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未婚夫黃傑。黃傑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父母都是工人,這在當時多為利用推薦這一途徑走後門上大學的幹部子弟中,算是鳳毛麟角根紅苗正的工農兵大學生。本來黃傑傍上侯桂香,就是看中了她的家庭背景,想通過侯父的影響和關係,留在北京,進入部委大機關,來個鹹魚翻身,光宗耀祖的。如果不與侯桂香談朋友,留校任教是沒問題的,現在倒好了,光沒沾成,鹹魚還是鹹魚,還隨著侯桂香來到這落後又閉塞的珠湖市,真是悔之不及,怨氣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