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畏罪自殺,當然沒人願管魏公正了,於是便被送到魏仁泰的北方老家珠湖縣,交由魏的前妻撫養。魏仁泰的前妻是心地善良、老實巴腳的農村婦女,雖然魏仁泰拋棄了自己,但對於邢玉芝的孩子,卻視為已出,對待魏公正很好。魏公正在父母死時尚不記事,後來周圍的人們又好意相瞞,因此魏公正一直將魏仁泰的前妻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將兩個姐姐當做親姐姐。當然也以為父親活著,如同大人們說的在外地當幹部。
北方農村環境雖然艱苦,魏公正的童年倒也過得無憂無慮。大災荒時,魏公正才九歲,飯量尚小,在魏家的照料下,也沒受到什麼饑餓。魏仁泰的前妻不但將魏公正撫養成人,還供他上學。特殊時期開始時,魏公正剛上初中,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已漸明事理。一次與同學打鬧,被欺負的同學吃了虧,就忍不住罵他是貪汙犯的兒子,魏公正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然,就回家追問母親是怎麼回事。魏公正的前妻見沒法再瞞下去了,就像那個樣板戲裏的李奶奶一樣,痛說了魏公正的身世。
要說這魏公正還真有乃父母的遺傳基因,小小年紀,雖不似李鐵梅般心如鐵,誌如鋼,性格卻也堅強。知道父親是大貪汙犯,而且是與人民為敵,拒不認罪,畏罪自殺的,當然是痛恨萬分,為有這樣的父母而羞愧難當,但也如大人般挺了過來。隻是從此後,性格大變,由原來桀驁不馴的外向變成了不露鋒芒的內斂。由於自覺不是根紅苗正,在學校就老實許多,隻求保住自己不受欺負為目的,所以在許多針對老師的批鬥會上,就少了魏公正的身影。
魏公正的高中是在珠湖縣一中上的。當時特殊時期已進入顛狂時期,老師都被打倒了,學校已基本處於停課鬧革命狀態。學校裏的同學大都離校,有的回家,有的搞革命大串聯去了。自從魏公正知道了魏妻不是親生母親後,感情上就有了距離,所以盡管不上課,也不願像以前一樣一有空閑就回農村去幫母親做些農活,因此就留校混日子。白天或是悶頭睡覺,或是一人在空蕩蕩的學校裏溜達,煩悶極了,就會順手抄起半塊磚,狠狠地砸向教室的窗戶,砸得巧了,壞一塊玻璃,要是砸在窗框上,整個窗戶十多塊玻璃都會被震落摔的粉碎。要不就一腳踹開教室的大門,抄起板凳砸向課桌,來個凳碎桌破。餓了就翻牆進入學校的食堂,找些吃的,或是到學校隔壁的工廠食堂裏,偷些番茄、黃瓜、土豆充饑。魏公正的破壞欲以及在困境中的生存能力就這樣鍛煉形成了。
如此這般混日子魏公正倒也覺得自由自在,隻是隨著身體逐漸發育成熟,體內的荷爾蒙有了質的飛躍,空閑之餘頭腦中充滿了對異性的幻想。由於自己是狗崽子,一些出身好的女同學都不願理搭理他。這時一個身材弱小,一臉雀斑的女同學引起了魏公正的關注,她就是後來被鄔剛稱之為侯姨的侯桂香。
侯桂香的父親原來是北京某部委的大幹部,據說曾在中國某走資派的手下做過參謀,因此特殊時期一開始就被打倒了,先是隔離審查,深刻交待那個大走資派的罪行,後來就不知了去向。侯桂香的母親也受到了衝擊,無奈之下,揭發了侯父一些不為人知的所謂的罪狀。為求自保,和侯父離了婚,想以此劃清界線免受牽連。盡管如此,還是被遣送原籍珠湖縣勞動改造。侯桂香上邊還有兩個哥哥,對於母親關鍵時刻的棄父行為接受不了,哥倆一堵氣,從家裏跑了出去,從此也音迅全無。侯桂香當時年幼,隻得跟著母親回到了她的原藉珠湖縣。由於身材瘦小,個子不足1米60,又是從北京遣送回來的走資派的女兒,所以,在學校裏沒少受到同學們欺負,經常被打,衣服也常被撕破,梳得整齊的頭發也會被好事的同學弄的蓬亂一團。想那侯桂香,年幼時由於是家中獨女,一直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從小就受到父母和哥哥們的百般嗬護和細心照顧,現在卻落得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孤立無援的地步。魏公正的主動示好,打動了侯桂香。一來大家都屬狗崽子,身居困境,都是被歧視的對象;二來自己也想找一個人即使不能保護自己,但起碼能在一起說說話,受委屈了,也有個傾訴的對象。自從兩人暗暗地好了以後,每當魏公正看見或是聽說侯桂香受欺負了,他都會暗地裏去報複那個欺負她的人。扔黑石頭,打黑棍子,要不就是在那個同學鞋底上偷偷按個釘子,讓他一走路就被紮了腳等等--各種招數不一而足。總而言之,誰欺負了侯桂香,不幾天那就要倒大楣。明著魏公正還要裝出一幅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樣子,因此同學們雖受了算計,卻找不出誰幹的。時間長了,遭暗算的事例多了,漸漸地就沒人敢再欺負侯桂香了,一些曾經欺負過她的同學,因為怕繼續受到暗算,有的甚至主動去討好侯桂香了。對於這些變化,侯桂香都看在眼裏,心裏充滿了對魏公正的感激之情。對她來說每天能保持衣服的整潔和發辮的整齊,那是最幸福的事了。兩個人處境相同,也有共同的語言,魏公正對侯桂香倒也老實,像待小妹妹一樣對她,弄到好吃的,都會二人分享;侯桂香也經常偷些媽媽給她做的點心給魏公正吃。隨著文攻武衛運動的興起,縣城裏經常發生造反與保皇兩派之間的武鬥惡性事件。學校也一樣,批鬥會變成動手會,老師被剃成陰陽頭,胸前掛著大牌子,高年級鬥完了又到低年級繼續挨鬥。魏侯二人隻求自保,對此類批鬥活動能躲就躲,躲不開就跟著被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