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雜種”到“有種”
專題
作者:張元
1993年我拍攝過一部影片,那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一部搖滾電影,主角是搖滾樂手崔健、唐大年、臧天朔、竇唯,以及劉曉東等藝術家。電影裏有那個時代特有的質感一—鄧小平南巡講話以後,很多藝術家破土而出,就像廁所裏冒出來的味道,躁動而興奮。那年,我30歲,我記錄的是我周遭同樣正經曆年輕的人們的生活。
2010年年初,尤倫斯美術館的館長邀請我做一個藝術計劃,在我一張照片還沒有的情況下,確定3月11號展出我的攝影展。於是我想起了這部電影。
——20年過去了,那一代的年輕人已經老去,新一代年輕人在做什麼呢?我很好奇。很快,我邀請了200多名80後年輕人在攝像機麵前講述自己的故事。也許在旁人看來,這些年輕人“邊緣”、“非主流”,但這從來都不是我選擇的標準,我隻想看那些沒有工作或失業中的特定時期的“80後”,他們的焦慮、不安,他們的身體、感情。
圖片的拍攝和訪問恰好是北京的冬季——這個城市最顯露質感的季節,所有躁動被一股腦抹進“黑白灰”的肅穆和靜寂之中,也是在這個特殊的季節裏,你不禁會感到每條生命都值得尊重與憐憫。
後來,我又從這200多名年輕人當中挑選了10個作為攝影展的對象。你或許能從這10個人的狀態裏,看到這代人,找到情感上的共鳴。從一開始,這個藝術計劃就確定下來:包括一個攝影展、一本書和一部電影。因此,接下來的電影《有種》順理成章。攝影展所采集到的素材和資料,許多都最終融入進影片裏。操作時,最大的難度在於平衡劇情與真實之間的關係。我需要對得起良心的考驗,在劇情化的同時,不損失真實的含義。影片拍攝完畢,剪輯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在這樣漫長的時間裏,我漸漸發現自己找到了起初想要尋找的東西一群青年不畏生活的“種氣”。
二十年前,我身在其中,每一顆粗糙的顆粒都是切實可感的,每一次躁動都足以令身體不安分。二十年後,我帶著另一雙眼睛,去審視年輕人的生活,我發現心中的困惑與過去別無二致。不管怎樣,我與崔健、唐大年一樣,與《有種》裏的三寶、柚子一樣,在生活這頭獅子麵前,都是困惑的孩子,但都隻能也最終“帶著種”,繼續頑強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