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星
電影
作者:電子騎士
設想一下:你身處太空,除了一艘飛船,身邊一無所有,太空漆黑、冰冷,僅有飛船上的指示燈在閃耀。你的飛船下麵帶著一顆炸彈,完全智能,隨時準備遵從指令去消滅敵人——不幸的是,它沒有放出去,而是被卡住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炸彈君很快就會堅定不移地完成它的使命:爆炸!
你唯一的機會,就是跟這顆有自己頭腦的炸彈談人生談理想,期望它自己打消爆炸的念頭。於是就有了以下對話——
船員杜立德:你好,炸彈!你在那兒嗎?
炸彈:當然在。
杜立德:你想不想接受一些新觀念?
炸彈:我從來都是樂於接受新觀念的。
杜立德:太好了,那你這樣想想看:你怎麼能確定自己是存在的呢?
炸彈:啊,我當然是存在的。
杜立德:但你怎麼知道你自己是存在的?
炸彈:這難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杜立德:沒錯,一目了然,但沒有證據啊。有什麼具體的證據能證明你存在嗎?
經過一番充滿存在主義哲學味道的探討之後,炸彈深深陷入了思考,它的智能係統成了“缸中之腦”。最終它大徹大悟:“宇宙間唯一確定的存在就是我自己,混沌之初唯有黑暗。黑暗是無形、空寂的,我隻看到自己形隻影單。要有光。”於是,嘭!宇宙間有了光。
這便是科幻片《黑星》中最有趣和荒誕的經典一幕。
科幻電影的導演就像是一根繩子上串的螃蟹,一拉扯發現都有連帶關係,比如卡梅隆是看《星球大戰》之後受刺激拍了《終結者》,雷德利·斯科特則拍了《異形》。這部1974年的《黑星》則是導演約翰·卡朋特受了1968年的《2001太空漫遊》刺激而拍出來的。不同的是,《終結者》和《異形》製作精良,特效出色,都成了科幻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而這位“木匠”約翰則走了另一條路:拍不出“太空漫遊”,我就拍“太空夢遊”!《黑星》是《2001太空漫遊》的黑色幽默極low版,或科幻版的《巨蟒與聖杯》(不過它比《巨蟒與聖杯》還早出世一年)。
《2001太空漫遊》的史詩氣象。《星際迷航》英雄主義的探索精神,在《黑星》中是完全看不到的。在本片中,太空不再是人類最後的疆域,僅僅是幾個百無聊賴的管道工一般的年輕嬉皮宇航員工作的領域。
粗糙的特效、大量內景拍攝、大段段子式的對話,這些元素混合起來卻形成了一種奇異的風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叛逆、茫然、無理性、絕望、消解情緒(船艙內)與太空的孤寂、寒冷、廣袤、偉大(船艙外)形成強烈的對比反差,“宇宙和人的關係”這個主題透過幾個主角荒誕、搞笑甚至莫名其妙的舉動體現出來。
《黑星》把低成本科幻電影變成了一種故意而為的風格特色,讓這種製作上的粗陋成為了滑稽、荒誕、諷刺的精神內核的表象。自1977年之後,《星球大戰》令科幻電影成了特效大片的代名詞,倒是約翰·卡朋特—直秉持著B級片的精神理念。不斷拍出《怪形》《天魔回魂》等極具特色的科幻恐怖片。
《黑星》結尾,宇航員們隨著炸彈爆炸,如同超人或神靈一般在太空中高速衝浪,飛向地球。那一刻,他看到了傳說中12.3萬億年繞宇宙一次鳳凰行星——不管是膜拜、恐懼還是戲謔,宇宙都以神性的胸懷包容著你渺小的人生,反之,正因為有宇宙這個宏大的背景,再渺小的人生也都可以歸於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