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吃過晚飯後,父親找許暉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就在許暉的小屋裏,關起門來,私密性好一點,就父子倆,可以放開了說。
但許暉沒想到這次的談話很短暫,也沒想到父親會那樣的直接,上來第一個問題就是,上補習班高考和在家待業,你選一個。
這顯然是許暉一直在糾結中的問題,二選一比抓鬮還簡單,但對他來說,這件事太過複雜,豈止是他,對於當時任何一個走在十字路口的年輕人來說都很複雜,正常的價值觀和輿論導向當然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樣的選擇占大多數,但在高考的獨木橋上慘烈拚殺後,剩下的隻是極少數能繼續深造,其他人還是會回到十字路口的原點,有條件的重新選擇,沒條件的隻能向右走了。
當然,條件優越的是不用去選的,托祖宗們的福,康莊大道就在眼前,這在當時算是極少數,許暉必須選,心裏很清楚家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想試著上班工作,養活自己。”
父親嚴肅的臉上慢慢出現了一層青氣,也看得出來,他忍耐的很辛苦,同樣是一段沉默,才再次道,“你想清楚了?”
“這些天一直在考慮,感覺上補習班就是在浪費錢。”第一句說出口以後,許暉的心裏就輕鬆了許多,盡管父親的憤怒是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的,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出真實的想法。
“你要聽清楚,是待業,而不是工作,你憑什麼養活自己?”
“我打算去一家商店上班。”許暉臉上的冷汗不知不覺的就下來了。
“什麼商店?是趙家老二瞎搗鼓的舞廳還是達強的卡拉OK?”父親的語氣變得十分嚴厲,他並非不了解許暉的動向,隻是被一些表象蒙蔽,有時犯糊塗,而且一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和角度去敲打兒子,但是車禍這件事暴露了許暉很多問題,再拖下去,這家夥怕是要廢掉了,所以他終於下定決心,借這個機會直接了當,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可沒想到才一開始就讓人如此失望。
“都不是,商店開在商業巷,剛開始去不熟悉,算實習,以後會算工資的。”
有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這麼多人待業,你才多大歲數?有什麼樣的社會關係?憑什麼能找到工作?不就是想出去瞎混麼?許父一連串問題從腦子蹦了出來,感覺兒子說話越來越不靠譜,再加上剛才的強壓下的怒火,根本控製不住了,一拍桌子厲聲道,“不許去,就在家呆著,我管飯管你到二十歲!”
許暉還想爭辯,父親卻怒氣衝衝的站起了身,摔門出去了。
這一次不愉快的談話讓許暉原本充滿希望的心裏暗淡了許多,但不怪父親,主要是自己之前做錯了太多,也隱瞞了太多,讓父親一再失望,愧疚和不安讓他非常壓抑,但既然已經認定了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不會再輕易改變,父親這裏隻能找機會慢慢溝通,至於能不能說的通,他沒有半點把握。
父母工作忙碌,還是給了許暉很多便利,往後的幾天都如期趕到西海酒吧,衛生是不用搞了,音響調試也結束了,但開業之前依然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是服務員沒有招齊,大屁股也沒來,大家要分工排班,親自上陣,工資不工資的就先不提了。
其次是進貨,自然是錢不夠,各種酒水,那是需要花大錢的,水果、小吃等等的話費也不少,付建平找家裏騙,謝三跑他哥那兒偷,還有其他人湊的那點零錢連吃頓像樣的飯都不夠,隻好找以前的供應商談,那時候商業服務意識不像現在,國有場子根本不會給你賒賬,找私人老板,又怕弄到假貨,各種困難搞得付建平一籌莫展。
最後還是阮世慶解決了大問題 ,他姐夫在城北副食品公司做經銷,雖然表麵上也不賒賬,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熟人就好辦事,想辦法變通變通,象征性交點保證金,算是兩家合作,酒吧提供場地,副食品公司大批的發貨都擺櫃台上,當展示陳列,一個月內必須打錢,否則按違約算,酒水全部拖回去,還帶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