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七章(2 / 3)

清晨的時候我牽著她回去。空氣裏有幾絲寒冷的氣息。我們穿得很少,都冷的打抖;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似乎這個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小趙提出這個問題:如果這個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其他人都忽然消失掉,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我在新加坡讀大學,大二那年九月的一個清晨我和小趙走在從我宿舍去她宿舍的路上時,她提出了這個近似於荒謬的問題,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荒唐。我們絞盡腦汁全方位考慮了這個問題,並提出了很多可以做的事情。我們可以去地鐵控製中心開動兩輛列車來一個全速碰撞,也可以去商場揀GUCCI禮服來擦屁股,還可以去部隊駐地拿了槍去動物園打獵,甚至可以在國會大廳裏麵zuo愛。我們越談越興奮,一直談到了她屋裏,然後把那裏當作我們的國會大廳,又操練了一把。

小趙曾經對我說,她有很多自己事情並沒有告訴我。我沒有在意,我想我他媽也有好多事情沒有告訴你呢。別的時候我不管,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在我眼皮子低下,你還能做什麼事情。難不成趁著我睡著時在我臉上寫上傻字?回家趕緊照鏡子,檢查全身什麼也沒有,帶著疑惑收拾停當去上課。

日子一天天過,在國內的話現在葉子會開始變黃,並且飄落;我們也會穿上越來越多的衣服,一層一層地裹起來。然而這邊依然是驕陽似火,不僅沒有變亮,偶爾還有升溫的跡象。不僅如此,一年四季都在這樣的躍躍欲升的騷動中悶熱。我恨極了這樣的一成不變,心想以後就是一不小心死在這裏,也要趕快運回去埋掉。要不然還沒入土,估計都跟埋了三個月一樣綠了。

這種濕熱的天氣不僅是讓人難受,呆久了渾身都起膩,粘乎乎的,而且還同樣作用在其他物體上:根本別想吃瓜子,打開包裝沒幾分鍾殼全軟了,一磕就癟下去,隻能用手搓開;巧克力沒撕開都是軟的,想吃得放冰箱裏麵,吃一半趕緊放回去冰一會才能再吃,有時候恨不得把腦袋塞到冰箱裏去咬;餅幹之類的,傻子才買大罐裝的,多少幹燥劑都不好使,吃兩次就變得軟綿綿的了,口感像是蛋糕;甚至連超市買的法國長麵包,能敲死人那種,抱著一路走回家,一頭就耷拉下來,像極了完事之後的那玩意。所以每次吃掉它的時候,我總是有一種相煎何太急的感覺。

寫到現在我愈發覺得我的故事沒有任何值得思考探討的地方,因為我的人生就是這樣平和地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我出生的時候,沒有八國聯軍,沒有三民主義,沒有日本鬼子,沒有美帝蘇修,沒有土地改革,沒有跑步進入共產主義,沒有文化革命,沒有剩餘的階級敵人給我發泄多餘的精力,也沒有機會成為階級敵人來給別人來發泄。我甚至連兄弟姐妹都沒有,孤零零一個人竄到了這個世界上來。

小時候我很討厭這樣,常常懇求我媽給我生一個姐姐;後來明白這事我媽做不了主,又去懇求我爸。我很想有一個親生的姐姐,這樣她可以給我很多我嚴厲的母親給不了的東西。她可以告訴我怎樣才能討女孩子歡心,她可以告訴我什麼樣的發型最適合我,她可以告訴我一包衛生巾有幾片,她可以裝做我的女朋友挽著我陪我逛街,她可以偷偷帶我去西餐廳看她第一次約會,她可以被我一把從大學門口接她的奔馳上拽下來然後在趴我的肩膀上哭泣,她可以讓我去揍那個欺負她的男人然後我再被人揍壞她傷心地來照顧我,她可以讓我穿著禮服參加她的婚禮看著我放肆哭泣並笑盈盈地擦幹我的淚水,她可以給我生一個小外甥我保證能把他調教得像我一樣混蛋。而現在,她可以看著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煙聽我講我和小趙的故事,盡管這裏麵什麼精彩的情節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