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曲譜給我吧。”
“好,回頭就寫給你。”
寒玥從樹枝上一躍而下,回頭看仍在樹上的男人。
“阿河,我們去挖些竹筍吧。”
說罷,不等他回答,她已獨自往竹林而去。
五年時光,自知愛人對他恨之入骨。
二十載春秋,忐忑著她是否原諒。
她隻要想到他寫那曲子時的心情,便覺得胸口發悶難受得緊。
也懂得了他的心情和決定。
他愛著她,卻自以為愧對她。
他將前世所有的過錯都背負在自己身上,自以為是他毀了她的一切。
並因此自責內疚。
他的身體定然出了問題,卻不告訴她緣由。
不是隱瞞,
不是自負,
隻是,
他怕再給她帶來哪怕是分毫的負擔。
二月上旬,正是第一批春筍大量生長的時候。
雖說兩個人半夜三更的挖筍有些奇怪,但隻要高興就好,誰能說什麼呢?
沒有提籃,寒玥從乾坤袋裏翻了個箱子出來。
沒有鋤頭,西陵漠河已經默默的遞了把匕首過來。
講真,她的匕首十把裏麵九把是淬了毒的,他有些方。
作為他不信任的懲罰,寒玥趁他不備往她臉上抹了一把泥。
不忿於自己的絕世容顏蒙了塵埃,西陵漠河趁她專心挖筍的時候往她臉上也揩了一把灰。
兩人打鬧著,等一箱子竹筍挖好的時候,兩人也都是一身的泥土和塵埃。
施展了清潔術過後,泥土和塵埃倒是去掉了,但寒玥還是覺得不舒服,拿不滿的眼神瞪著西陵漠河。
“正院備了熱水,玥兒可以沐浴,也正好放鬆一下。”西陵漠河淺笑著給她整理淩亂的發髻。
將竹筍收進乾坤袋,他牽著她的手離開了花園。
在前院等了大半夜,時刻保證房中溫暖,湯池水不冷不熱正好的李芮眼尖的發現了寒玥發絲間的些許淩亂,於是看西陵漠河的眼神就不對了。
他家大郎君,不會是——
在花園裏趁著月黑風高,
四下無人,
花前月下,
兼以甜言蜜語哄騙,
將長公主殿下給辦了吧?
這麼一想,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長公主臉色雖然正常,眼睛卻有些水汪汪的,似乎哭過的樣子。
越發的肯定了——聽說女子初次的時候都極疼。
大郎君也太不會憐香惜玉了,這個時候就應該將人抱在懷裏小心嗬護才對,竟還讓人家姑娘自己下地走路!
李芮具體想法西陵漠河猜不到,但是自己教大的人,有些什麼花花腸子他還能不知道?
問了兩句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果斷將人轟走了。
連收拾屋子的兩個侍女也沒留。
他倒是想啊,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即就將玥兒明媒正娶過門!
一群小時候乖巧聽話的小子,現在都長得無法無天,全是長空性情太溫和給慣的!
新換的錦被紗帳,燒得正旺卻沒有半點飛灰的炭火,水溫正好鋪滿了山茶花瓣的湯池……
一切都是精心準備過的樣子。
寒玥不知道這裏一貫如此,還是特意為她準備的,終歸是沒有多問。
他在外間看書,她在淨室沐浴,隔著一道門又一道屏風,卻又能輕易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又莫名的溫暖。
……
像是入睡前,丈夫在等候妻子洗漱。
自然而然,又理所當然。
寒玥沒敢再做過多的撩撥,自沐浴後,從裏到外穿好了衣裳。
早已習慣的和衣而睡。
不同的是今夜身側有另一個人,與她簡單的相擁而眠。
她靠在他的臂彎裏,貼著他的胸膛。盡管那裏感覺不到心髒的跳動,卻仍然帶給她安心和溫暖。
於是很快便入眠。
西陵漠河看著蜷在他懷裏安睡的少女,眼神變得柔軟又寵溺。
許多年前,有個人問他:你這樣冷心冷肺的活著,到底在追求些什麼?
冷心冷肺?
那個時候他已經斷了修行之路,也已經失去了她,除了冷心冷肺的活著,幫助她、也是為了家族盡最後一點力氣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修道和她,便是他一生的追求。
無分先後。
若放下手中的劍,便護不住懷裏的她。
若失去懷裏的她,他便會墮入心魔,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