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
露台三麵都圍種著花草蔬果,全是宋爸爸的寶貝兼口糧,牆壁邊則掛著一串串幹蘿卜、臘肉、幹柿子,全都是自己手作的,頗有農家風味。
宋婉兒和謝老爺子在木棚下的靠椅上坐下,迎麵涼風習習,倒是悠然。
但這也隻是暫時的。
謝老爺子不知從哪抽出把紙扇,一晃,啪啦打開,輕扇起來,邊問:“最近身體好些了?”
“您不是早就算到了嗎?”宋婉兒溫言道,眉目柔淡。
謝老爺子看了她一眼:“我也隻能算到此罷了。”再清晰的原因,他也算不到。
“您想知道的話,告訴您也無妨……”
“欸——”謝老爺子突然收扇,敲在木桌上,噔一下,“不必。”
“活到我這個年紀,很多事情啊,未必要究盡,不知道,還能少操點心,你可千萬別跟我說。”
宋婉兒笑了笑,乖巧道:“嗯,不說。”
謝老爺子滿意地點頭,話頭一轉:“不過給你看診還是要的,那小子天天給我奪命連環call,嘴巴上說什麼一點也不急,結果每次都要問一句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宋婉兒沉默了一瞬,輕聲道:“是我讓他擔心了。”
“他願意唄。”謝老爺子一手替她把脈,一手搖著紙扇,目光似有深意,“人啊,都這樣,很正常,你也別覺得內疚。”他就必須得賴著你活。
“嗯。”她低低應聲。
謝老爺子把著脈,微微蹙眉:“——奇怪,真是奇怪……”
“怎麼了?”
“你的身體裏有兩股力量在對抗,此消彼長,且都十分強悍,結果變成缺多少補多少,補上的還繼續在漏,漏了又補,這的確壓製了你的病情,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這兩股力量都太強悍,即使暫時穩住,對抗的過程仍然會產生損耗,隻是減緩了。原本生命力的損耗值刻度是50,現在它會慢慢降到40,30……但也比原先指數爆發損耗要來得好。”
宋婉兒的麵容,靜地猶如一汪湖水,長睫幽微地顫動,扇出幾絲漣漪:“我……還有多長時間?”
謝老爺子沉吟不語。
寂靜的夜色中,隻有蟲鳴聲,隨著微弱的風飄遠。
半晌。
“我不知道該不該與你說。”
“您別告訴別人就好了。”她略抬起頭,笑容有些蒼白。
謝老爺子看向她:“以後也瞞不住的。”
“那就以後再說。”宋婉兒出奇地冷靜,似是喃喃,“我自己都還沒消化了呢。怎麼能麵對他們?”
“我這還沒說呢。”謝老爺子歎氣。
宋婉兒抿唇笑了笑,仿佛已經了然答案。
謝老爺子搖扇。
“長則十年,短則六年。”
“勉強算是個好消息吧。你要是願意告訴他們,就告訴,別的,我也不插嘴。”
“你這丫頭啊,看著曠達,偏心思卻極重。”
宋婉兒輕歎,笑容溫靜:“我也隻是個俗人。”
貪戀紅塵,求不得,放不下。
僥幸多活幾年,都覺得快樂,壽數有限,也亦有怨。
謝老爺子又規勸了幾句,其實也無甚可說,無非是抓緊好時光好好玩樂享受,小姑娘乖地根本不需要人激勵,生活充實,事業有成,勤勉好學,但也關上了某些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