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噩夢(**或源頭之夢)(1 / 2)

\t她無法再往更深處縮進了,這兒的空間竟是如此逼仄,使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她感到奇怪,在這樣一個花崗岩石窟裏,她竟能感受到一種似乎前所未有的潮濕和溫熱;有人已經開始在上麵敲打了,似乎是已經發現了她,她可以想象那人是以什麼樣的姿勢站在這個墳丘一樣渾圓而凸起的花崗岩上,但卻無法想象這個人手中所持的該是什麼樣的器物。她從那狹窄的縫隙中往外窺視:外麵的搏鬥的確已經開始,這些人中沒有亞伯和該隱,但他們手中所持的的確是石頭,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擊倒了,就像是亞伯和該隱他們一樣,一個人騎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用那顆具有鑽石形狀的石頭尖銳部分,一次又一次猛擊他的腦袋。那顆頭顱終於像隻西瓜一樣破碎開了,它終於舍得向世界展示它所有好看的內容:腦汁像麵糊,血漿像是番茄醬,濺得到處都是,他敲碎他的顱骨、鼻梁,砸爛他的眼眶,把他年輕而光潔的麵孔砸成了肉泥,但他繼續砸,那麼專注、饒有趣味,像是在為自己製作什麼美味的食物;還有另一些在更遠處追逐著,並各自瘋狂掄動著自己手中的石頭;追上和被追上都是遲早的事……

或許自己可以是安全的。她想。

\t第六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見麵,那天吳虛已做了足夠的準備,他要對寒靈說出自己的愛慕,和寒靈一起走出圖書館之後,吳虛一直在努力壓製著自己內心的緊張和局促不安,後來他們信步來到了體育場,在場外的水泥台上坐下,寒靈從書頁中拿出了另一張紙,遞給吳虛,吳虛問:新寫的嗎?寒靈點點頭,吳虛打開那張紙,上麵的文字如下:

\t寬闊的舞台上,她一個人在舞蹈

\t背景的燈光昏暗,適合幽靈隱藏

\t眾多的伴舞者,在暫時的靜寂中

\t屏緊鼻息將激情醞釀,然而他們

\t片刻的消隱,使得她孤單的身影

\t在忽明忽暗中猶如一個暗示巨大

\t台下,一些掌聲和歡呼喧鬧如浪

\t而另一些激情卻在沉緩湧動,如

\t暗流回旋,正將晦暗的青春中傷

\t寬闊的舞台上,她一個人在舞蹈

\t樂曲始終簡潔,然而她歌喉嘹亮

\t神已呼應她的召喚,圓柱型燈光

\t自幽深處打在她的**上,這兒

\t已是,漩渦的中心,平息騷動和

\t虛妄的方式也並非唯有死亡,她

\t已張開雙臂學習擁抱枯萎和哀傷

\t於是,伴奏陷入低沉,諸神終於

\t退避於隱秘和寧靜已被她所共享

\t吳虛再次深為自己的愚蠢和粗心懊悔,在詩中,寒靈已經又一次暗示了一切,但吳虛仍沒有注意到,是啊,誰會想到呢,如此巨大的不幸會發生在一個如此聰慧的女孩身上?而吳虛仍然在誇誇其談,他看見寒靈手上有三本書《埃及亡靈書》、《西藏度亡經》和《阿彌陀經》,於是他開始大談死亡,大談生命的升華和沉淪,寒靈起初還在耐心地聽著,後來就隻有苦笑了。

\t又到了天色漸晚的時候,吳虛心裏的緊張和局促突然加劇起來,吳虛知道,離他決定要說出的時刻已經越來越近了,而寒靈已經站起來,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正打算說出再見之類的話;而這時的吳虛嘴裏喊出了:“寒靈……然而,緊張感卻使他再也無話可說。”

\t寒靈站在那兒,卻並沒有急於要走,有那麼一會兒,她麵帶微笑,眼裏卻噙滿了淚水,良久之後,她說:“吳虛哥,你覺得你對我的了解有多少呢?”吳虛說:“你當然是個好女孩。”寒靈說:“我不是說這些,我說的是另外一些事。”說話間,她摘下了頭頂的尼帽。吳虛頓時驚呆了,吳虛清楚記得,從前某次,他注意到寒靈的頭發,隻是稀疏而已,但這次,她的頭頂幾乎是全禿的。吳虛顫聲問:“寒靈,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呆立了一會兒後,寒靈說:“下次吧,如果我們還能見麵的話,下次我會告訴你一切。”說完後,寒靈走了,走幾步後,她回頭,發現吳虛仍然站在原處,她笑了,她的笑容天真、調皮而迷人,她說:“吳虛哥,是不是我的樣子嚇著你了?”吳虛說:“是你的話嚇到我了,究竟發生了什麼?”寒靈說:“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天道循環而已,你怕什麼呢?”然後她又走了,這次沒有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