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處理完爸媽的後事,就接著上班了。店裏的同事對我的態度好了許多。許多老顧客看到我臂上戴著黑袖章,打聽到我一夜之間雙親暴斃,都無一例外地塞給我錢。甚至有一個老頭趁著沒人的時候問我,願不願意跟他過。這個世界突然之間美好了許多。
晚上我在網吧看到信箱裏有曹操的一封新郵件,點開後,隻有一句話:你現在不用走了。
像十年前一樣,曹操做一件大事,這件事改變了我的生活。我在回信中告訴曹操,我知道這件事是他做的,可是我不怪他。另外,我想同他見一麵,希望他可以相信我,就像我一如既往相信他一樣。
為什麼曹操總是像個幽靈一樣,好像永遠不會在別人麵前出現。這是我最不解的一個問題。可他又仿佛無時不在,這個城市的每個地方都有他的眼睛,無論我在哪,在幹什麼,他都了然於胸。用他自己的方式為我解除煩惱。
曹操依然是在三天後回了信:好吧,我們見一麵,在老地方。
可是老地方在哪?
如果這件事是曹操幹的,那麼他應該不希望在人多的地方和我見麵。我和曹操都熟悉,又沒有其它人會出現的地方隻有一個,我家。原本屬於我的臥室。這真像一個無法擺脫的宿命。
我開始回家住了。那個二居室的房子,現在已經像個黑黑的窯洞,一切可以燃燒的物件全都在大火中變成一堆灰燼。唯獨我的臥室完好無損,一點著火的跡象都沒有。除了臥室的門被燒得麵目全非斑駁不堪,窗戶上的玻璃也被熏得黑糊糊一片,即使是光線充足的白天,房間裏同樣陰暗得像罩著一個黑色墨鏡。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伸不見指。
第一晚,我一覺睡到快中午才知道天已經亮了。曹操沒來。
由於連日來睡眠嚴得不足,我白天在店裏丟三落四昏頭轉向。錢大海把我罵了一頓,可能考慮到因為我最近剛死了爹媽,傷心過度導致神情恍惚,沒太為難我。
第二天,我睜著眼睛望著無盡的黑暗,感覺像來了地獄。直到實在支撐不住,不知不覺睡著了。到了深夜,我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悚然而醒。四周極其靜謐,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自己喘息的聲音。我靜靜地躺著,伴隨著胸膛裏一呼一吸的聲音想著我和曹操以前的事情。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種聲音幾乎像一道閃電劃過我的腦海,我竟然聽到了兩個節奏完全不同的呼吸聲。一個是我,另一個是誰?
一瞬間,我的聽覺、視覺都處於高度敏感的狀態。
那個人的呼吸很輕很輕,像嬰兒般若有若無。
曹操?我的聲音同樣輕飄飄的,伴著抑不住的發顫。
沒人回答我。那個呼吸聲越來越清淅,最後仿佛那個人的嘴和鼻子就貼在我的耳朵上,慢慢的,從容不迫的呼、吸、呼、吸……
你醒了?一個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是曹操的聲音,冰冷,飄緲,稍縱即逝。
我想把燈打開,可至從發生火災把電線電表都燒壞後,一直都沒修好,沒準備蠟燭之類的照明工具。
曹操你來了?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你怎麼現在才來?
我剛來你就醒了,曹操說。我看不到他,但是可以感覺得到,他像十年前一樣,站在床邊。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也可以聞到發頭上上殘留的洗發水的味道。
十天前的那件事情是你做的?
是不是我做的不重要,隻要是你想要的就可以。
你怎麼會有我們家的鑰匙?
你果然很蠢,有時候開門並不一定非要用鑰匙。況且,他們在家時來往的都是一些賭鬼。跟著他們其中一個進去,偷偷複製一把鑰匙並不難,或者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偷,你猜我是怎麼做的?曹操說話的聲音始終堅硬,像一塊永遠都不會融化的冰。
可是,你又是怎麼做到定時起爆的?
曹操說,其實你比我聰明,隻不過你沒有像我一樣的心。我都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麼你卻想不到?
好吧,我不得不換個話題,咱們說點別的。你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不聯係我。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因為那時候你不需要我。
你現在怎麼樣,在哪工作?
我沒工作,也無所謂好不好,不過以後可能會好一些。
我苦笑了一下,你應該知道,我最近倒黴透頂。被小偷偷了工資,然後親爹又差點要了我的命。最後托你的福,“砰”的一聲爹媽都沒了,家裏的東西都燒了。雖然我不怪你,可是現在我真覺得自己來來去去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這麼活著是不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