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話:迷離殺劫(2 / 3)

沒人知道我在找什麼,事實上,也根本沒人理我。

除了曹操。當我發了瘋一般把廁所周圍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挪開,兩隻眼睛像雷達似的在視力範圍內搜索時,曹操就站在我旁邊冷冷地看著我。

有時我的表情或是動作可能過於可笑,曹操就罵我一句:瞧你那孫子樣。

假期來到的前一天,他在一旁看夠了我做無用功,歎了口氣,說,你真想要?

我點點頭。

曹操說,警察早晚得盯上你,他們正愁找不著人交差呢。

我費勁地把三塊被水泥連在一起的磚頭挪開,氣喘籲籲地說,我就想留著做個紀念,沒事看著解解恨。不會讓別人知道,你不會出賣我吧?

曹操說,當然,要沒我,你他媽早死八回了。

我們相顧而笑。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一個至今無法解開的謎。那時的我已經被傻強的那根失蹤的指頭折騰得走火入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神經極度亢奮,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之後,我不得不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睛,竟然看到曹操正站在床邊,像一個木偶。

曹操朝我笑笑。

我說,你是從窗戶那兒爬進來的?

曹操說,進來的辦法多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根手指在哪。

我的眼睛一亮,開始放出光芒。

曹操說,我就把它放在了這間房裏的某個地方,你猜在哪?

我當然知道。平日,隻要是自己珍視的東西,我都會把它放在那。這個秘密隻有我和曹操明白。

我鑽進床底,掀起從東往西數的第五塊地板,那裏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鐵盒。我記得這鐵盒一開始裝的是餅幹,原裝的吃完了,就放別的亂七八糟的糖果。後來,它就再也沒滿過,就像我老是饑腸轆轆的肚子。現在,它又被我的那些舍不得拿出來示人的小玩意裝滿了。

我輕車熟路打開鐵盒,那截手指赫然躺在幾張曆史人物的小畫片上。蒼白幹癟的斷指像一支大號粉筆,一端已經露出慘白的指骨,使人觸目驚心。

我拿出手指放在眼前仔細地看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幾乎要讓我暈眩。曹操開始在我身後發出像鬼似的笑聲。

我轉過身問他,那件事是你幹的?

曹操不可置否地撇撇嘴,你說呢?

第二天,我是被在麻將桌上戰鬥了整整十天的親爹用大巴掌給扇醒的。他輸光了家裏所有的錢,又借了別人很大一筆,再次輸光後,想到那塊屬於他自己的唯一值錢的玉佩。可是他回家發現玉佩不見了,玉佩的失蹤徹底打破了他翻本的計劃。於是他暴跳如雷,把我扇醒後,又一拳把我的鼻梁骨打裂,接著就把家裏那台二十一寸彩色電視機抱了起來,踢開門怒氣衝衝地走了。

我躺在地上,不停地想,曹操現在在哪呢,想那截藏在床下的斷指,想那天在臭氣熏天捧著殘手欲哭無淚的傻強。我一直看著窗戶外麵的那片天空,可是天上什麼都沒有。

新學期我就轉學去了鄉下。原先的那所學校,教過我的老師都說我笨得離奇,均不想接收我,所以沒辦法,我隻好換一所學校。我爸也十分情願,因為城裏的學費和生活費對他來說是一筆很大的款項。

但是讓我不解的是,自從那天晚上以後我再也沒見過曹操。更奇怪的是,在鄉下的那所簡樸的學校裏,我開始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活。直到現在,我仍無比懷念那些日子。我甚至懷疑,老天爺是不是把我一生的微笑和歡樂都集中在那幾年了。我那所謂的父母極少在我的生活中出現,事實上,他們好像在我轉學後再也沒出現過。因為有奶奶跟我一起生活,他們便可以無後顧之憂更肆無忌憚地奮戰在麻將桌上。可是曹操一點音訊都沒有。這讓我很難過,就好像失戀了一樣,黯自神傷。

我在鄉下度過了九年半的時光,本來說好了隻讓我在鄉下讀完小學。可是我爸的經濟情況不僅一直未見好轉,又因為世道不濟更是雪上加霜。這也難怪,賭錢靠的是技術與運氣,走了背運可能轉了七八年也輪不著一回。後來他們覺得實在是混不下去了,隻好從市場批發了一批廉價的鞋襪和小玩意在路邊擺了個地攤。雖然一天下來也能掙點,可又受不了風吹雨曬嚴寒酷暑,更架不住小鬼子掃蕩似的城管巡街,回回都被城管追得像瘋狗似的在大小胡同裏沒命地跑。

由於爸媽致富項目的頻頻落空,導致我的轉學回城計劃也一度擱淺。直到我高中畢業那年高考落榜,這才算是回了城。

爸媽對我這時回來持支持態度,因為我已經可以找工作自給自足,還可以養活他們。對他們來說,苦日子連滾帶爬熬到了頭。

在回到家的第二天,爸媽就帶我去了一家修車行,讓我待了半個小時又去了一家名叫好心情的發廊,老板叫錢大海。父親告訴我,這兩家店都有他的關係,我可以隨便選。他的要求是,每個月要交五百塊錢的家用。父親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理直氣壯地像個債主要錢一樣。

我留在了好心情發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