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淩晨一點左右雷電交加，大雨磅礴，一直下到天亮才稍稍停歇，謝娟早早起床，幫張揚檢查高考必備文具之後，又出去買了早點。七點的時候，按照原計劃，她撬開了兩支安神補腦液遞給他道：“喝下去，考試的時候準能發揮點作用。”他接過來，昂頭張口，兩支並列一下子倒進嘴裏，唯恐沒能倒淨，又在下門牙上“噠噠噠”磕了又磕，順手從胸向腹推撫，似乎這樣更能消化吸收到位，以便發揮補腦的最大功效。他頓覺心安踏實，信心滿滿，摩拳擦掌地拿起文具，和她一起向考場溜達。在熙熙攘攘的考生和陪考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喊著他的乳名“飛揚”，他回頭一看，竟是他的父親正向他這邊小跑。他的父親挽著一件雨衣，渾身卻濕透透地一個勁往下淋著泥漿，腳上的膠鞋隨著跑動發出“咵哧咵哧”的聲響，很明顯遭遇了狂風暴雨的襲擊，雨衣也沒能擋住狂風暴雨的肆虐。張揚趕忙迎上前去，謝娟也跟了過來，不等他開口說話，他父親就迫不及待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塑料袋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向他伸手道：“快給我張紙擦擦手。”謝娟趕忙從包裏掏出麵巾紙遞了過去，他父親接過紙，迅速地擦幹手，然後像對待剛出生的嬰兒似的，輕輕地，顫巍巍地裏三層外三層地解開了塑料袋，原來裏麵包的就是一張上麵畫著近似“嵐”字紅色線條圖案的黃紙條。父親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這是我叫你大爺用朱砂給你畫的‘護身符’。”
“你怎麼這麼迷信呀！”張揚隨口道，盡管覺得有點好笑，可看著父親那副虔誠的樣子，他又立刻感到十分後悔，不該用這樣不屑的態度對待眼前用心良苦，望子成龍的父親，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紙條，裝在襯衫口袋裏。父親似乎還是不放心，唯恐裝得不夠實在，又伸手過來在他口袋裏把紙條向下抵了又抵，然後在口袋外麵摁了又摁，道：“你別不信，我找你大爺給你算了一卦，他說你今年肯定能考上，但必需一個‘護身符’，防止前後位的抓你試卷抄，影響你的成績。”
“嗯嗯嗯，知道了。”張揚不停地點著頭，然後又指著謝娟對他父親說：“這是謝娟。”她向他父親問了好。之後他們又聊了一些閑話。原來，父親早就從外公那裏得知張揚在這裏複習，隻是不想給他壓力，才一直沒來看他。今天父親特意起了大早，摸黑走了12裏泥濘，包船過了3裏寬的湖，因為滿身泥漿，好說歹說才允許上了汽車，專門趕來陪考。
八點考生開始進場，父親被警察驅離至警戒線之外，謝娟憑借同齡人的假象混在張揚後麵，到入口處才停下來，並站在那裏久久不肯離去，而且此後每場考試都是如此，張揚以為她隻是關切地送考。豈不知，她是在那裏特地等待張俠的出現，企圖幹擾張俠高考，叫她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導致考試發揮失常。每次張俠經過這裏，謝娟就咬牙切齒，怒目相向，用手不停地點著張俠，意思是說你給我等著。本就膽小的張俠，不免有幾分緊張和尷尬，在考場上久久都不能平靜下來，考試自然也就不在狀態。
考試開始了，前半小時，張揚答題如飛，心裏樂滋滋的，這題目不考上大學，真愧對蒼天。漸漸地“安神補腦液”產生了作用，他的大腦昏昏沉沉地開始不聽使喚了，上下眼皮艱難地打著架。親人的目光，特別是場外不遠處的父親的目光，鄉裏鄉親的目光，似乎正在盯著他；高考包括高中專在內的9：1的錄取比例；去年的高考挫折；甚至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都像無情的鞭子一樣，不停地抽打著瞌睡蟲。不能趴下，不能，不能，堅決不能，他強打著精神，艱難地思考著，書寫著……直到剩下四十分鍾左右，開始寫作文的時候，大腦才慢慢清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