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哈,我免貴姓曹,名高貴,曹高貴。煙廠總工程師,現在退休被返聘,等於拿雙份工資。見笑了,見笑了。”老曹抱拳邊說邊坐下。
“哇——,李姨你真有眼光,你好福氣呀,這才叫郎才女貌呢!”謝娟奉承地說,張揚也跟著附和。老曹笑得一晚上就沒合嘴,兩顆金牙折射屋頂的燈光,忽閃忽閃著,仿佛有意要展示著99.99%的純度,甚至他恨不得打掉真牙咽到肚子裏,再裝上滿口金牙,也許他更後悔三天時間太倉促,否則,非全部換裝金牙不可,但他也許又擔心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媳婦——畢竟李姨比他小了接近三十歲——別忘了梁慧還在反對,他自己的兒女也都抵製,也沒一個前來參加婚宴。最興奮也是最活躍的是梁輝,時時刻刻處處無不洋溢著青春年少的朝氣,打開煙盒給老曹遞上一支,道:“爸,你抽煙。”立刻“啪”點上火,自己再夾上一支,起身前弓手持酒杯,又道:“爸,我敬你。”然後爸這爸那,這一口一個“爸”猶如竹筒倒豆子,幹脆利索,不藏不掖,喊得老曹不飲自醉,雲裏霧裏,飄飄欲仙。倒是張揚在一旁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謝娟也感到有點冷,又不得不叫他倆覺得稱呼上也需要生態平衡——畢竟這個“爸”字對梁輝來說是早就失喊已久,上墳的時候也未必能喊得出口,現在可能急需一次性補叫個夠方可。李姨舉杯淚落,道:“小輝呀,嗯(我)給你找個這麼好的爹,也算對得起你了。把你拉扯大,也算對得起你死去的爹了。來,老曹,這杯嗯(我)敬你,以後兩個孩子都托付給你了。”
宴席結束後,張揚和謝娟本想趕緊回去看書,可盛情難卻,更怕壞了主人們的興致,隻好應邀參觀了他們的新房——三室兩廳,裝修考究,在張揚看來可謂富麗堂皇。梁輝特地領張揚和謝娟進入他所謂的書房,道:“哥,姐,怎麼樣?”然後背越式跳高似的把自己摔在席夢思床上。“絕對,絕對。”他倆連聲附和。
當晚謝娟沒回家,而是和張揚一起坐了人力三輪,回到了租住房。梁慧把自己關在屋裏還在哭泣,他倆敲門本想安慰幾句,但她就是不願意開門。他倆徹底明白了她說她媽把自己賣了的含義。謝娟抱著張揚脖子,道:“哎,老公,你說他們會幸福嗎?”
“怎麼說呢,這也許應該叫做實用型幸福。”他歪著頭注視著她。
“哎喲來,你看梁輝那爸叫得呦——,叫我頭皮都發麻。”她虛著眼,囊著鼻,不屑地說。
“你以為他在喊老曹爸呀,那是管錢叫爸。”
“你真夠損的。”她撒開手不停地點著他:“嗯,小聲點,那你說他們有愛嗎?”她又指指堂屋裏。
“三天,就有愛呀!豬腦子才這樣問呢!”他本能地把身體後撤,防止她“施暴”。
“好呀,你敢說我豬腦子,還敢往後躲,快過來接受我的懲罰。”她弓腰縮頭,單指指向我,仿佛持手槍瞄準射擊。他站在她手腳夠不到的地方傻傻地笑著。她見他不過去,又道:“好呀,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不聽話了,你過不過來?”
“我就不過去。”他笑眯眯地斜瞟著她,不停地抖著腿。
“好,好好,不過來也行,那就自己打自己兩下。”她似笑非笑地瞪著他。
“好,看著哈,我打了哈。”說著,他“啪啪”對掌拍了四下。
“你個死中山裝,這空子你也鑽,不行,你得打臉。”她撲哧地笑了起來,又道:“老公,我覺得我們比所有人都幸福,我們有愛就幸福,這就是愛。他們沒愛怎麼過呀!”
“怎麼沒愛呀,有呀。他們愛錢,我愛你。來——吧,小妞。”說著,他疾步走到床邊一下子把她攬在懷裏。她裏眯著眼道:“老公今晚我就這樣躺你懷裏睡,不許你鬆手,隻可惜你想不到好事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