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樣吧，我們往車站走，路上遇到沒打烊的，就進去，如果沒有呢，就去汽車站，那裏飯店通宵營業。”
最後他們在車站的一家小飯店坐了下來，要了三個菜，像磨洋工似的吃著，盡可能拖延呆在室內的時間，耗走一批又一批食客，直到他們自己覺得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她才小聲地對他說：“走吧，你看老板看咱那眼神，嘿嘿。”
出了飯店，他再次跟她商量著：“我送你回去吧。”
“瞎扯！我現在回去，我媽不更吃了我呀。肯定說我不學好。”她跟他狡辯著，似乎又很不耐煩。
“那你整夜不回家，不更說你不學好嗎？”他不解地問。
“那不一樣，我整夜不回家，他們會以為我到小姨家去了。小姨離這不遠。”
“哦，哦，明白。”
“你是不是很冷？你衣服穿得少。”
“冷沒事，可以解決，關鍵我怕你不回家，沒法交差。”
“沒事。你衣服穿得少，怎麼解決冷呀？”
“等會你就知道了。”說完，他詭秘地笑著，走進了一家商店，花了兩塊錢，買了三個蛇皮袋和一把小刀。
“你買這個幹嘛？”
“不告訴你，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來拽著那頭。”他叫她幫忙拽著蛇皮袋，然後用小刀掏成圓領背心的樣式。做完一個，她似乎看明白了：“不會吧——，人才呀！”她笑得渾身抽搐，眼淚隨著“哈哈”的笑聲，突然溢了出來，揉著眼道：“見識了，見識了，中山裝呀，中山裝呀，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嗎？以前真小瞧你了，你還有這能耐，估計誰聽說都會笑個半死。穿身上一定很時髦，到巴黎時裝周，說不定能獲大獎呢！”
在她的奚落聲中，他樂滋滋地又做完其它兩個：“嘿嘿，時裝周離我太遙遠，我現在需要的是溫暖”。然後，他找了個巷道背光處，脫掉外罩，依次把三個蛇皮袋套在身上，再穿上外衣。等他走出巷道，她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麼沒穿呀？”
“穿了呀。你看看，這裏呢。”他撩起衣襟，露出了蛇皮袋。
“哦，哦，原來是這樣穿的呀。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我以為你套在外罩外麵呢。”她圍著他轉了一圈，上上下下瞅著，又說：“不孬，不孬，就是有點緊。你腦子真好使，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冷不冷？”
“那樣穿，還活人不，你以為我把自己當猴耍呀。特別暖和，絕對抵兩件羊毛衫，隻有胳膊有點涼。”他自豪地搖著大拇指，又對她說：“你要不要來一件？”她鼓嘴、皺眉、鬥眼，打冷顫似的搖了搖頭。
他倆漫無目的地溜著，為了避免撞上警察巡邏，繞到南郊果園。為了取暖，他倆不停地做各種運動。她提議要跟他做拉手遊戲，他不同意，說她不是對手，她偏要試試他拉手的威力，感受一下他是如何把那兩個魁梧的家夥撂倒的。開始他讓著她，隻叫她敗得跨腳移步，但她非要他全力以赴，當他一使勁把她拉趴在地的時候，她“嗚嗚哇哇”地哭了起來，說她爸媽都沒舍得招過她一個指頭，今天被他摔了一次，弄得他左右為難，不知所措，情急之下他引用《紅牡丹》裏麵的一句台詞：“別生氣了，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混蛋，我不要臉。”他邊說邊嬉皮笑臉地用左右掌在臉前，左一下右一下比劃地扇著。
他話還未落音，她坐在地上又哈哈哈大笑起來：“你簡直就是個活寶。什麼話你都能想起來說。你像個大傻，傻得太可愛了。”
“我也是沒招了，哪想到能碰到你這樣不講理的呢。”
“不行，不行，你賴皮，你沒扇到臉。”她矯情地攪毛著。
“趕緊起來吧，地上有霜，衣服都弄髒了。”他把她拉起來，她冷不防地對他一番拳打腳踢，他嬉鬧著去控製她的兩隻手，不覺中他們倆緊緊地抱在一起，誰也不說一句話。頓時他大腦一片空白，大地在腳下旋轉，彼此的身體都在顫抖，他倆的擁抱矗立成一尊雕塑，時空瞬間凝固，擁抱成了整個世界的中心，萬物都在圍繞著整個中心運轉生存，任由寒風呼呼地從樹梢掠過，他倆仍能清晰地聽到彼此“咚咚”加速的心跳，灼燙的臉頰緊貼著，傳遞著一股股巨大的熱流，熔化了對方的全身，又融合在一起。許久許久，他才慢慢緩過神來，他簡直不敢相信，他何德何能受到她的青睞？他有什麼資格擁抱這樣一個處子般的仙子？他又能給她帶來什麼呢？他沒有資格，起碼現在沒有資格，前途未卜，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你會對我好嗎？”她慢慢推開他，雙手又搭在他的肩上，借城裏施舍的餘光，緊盯著他的眼睛，期待著答案。
“我，我，我肯定。可，可，可我配不上你。”他心慌意亂，結結巴巴地回答。